屋內的燭火跳躍,映襯得高夫人的臉色格外的陰沉慘白。
戚元並沒有半點意外。
任憑天下任何一個人被自己的枕邊人這麼算計愚弄,都會是高夫人這樣的反應的。
她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抬眼看向高夫人:“夫人不怪我將這件事告知與你?”
這世上最難預測的就是人心。
比如說同樣是丈夫有了異心,有些女子就知道根由是在丈夫花心頭上,但是有些人卻隻會去怪罪另一個女子。
戚元跟高夫人說這件事,自然是存了要高夫人幫忙的心思。
但是她在此之前,要先看看高夫人是個什麼樣的人,到底能不能幫的了自己。
高夫人語氣平靜的搖了搖頭,伸手拿剪刀將燭花剪了剪,眼看著燈火更亮,才語氣沉沉的開了口:“不,我寧願跟他同歸於儘,也不願意當個傻子任人擺弄。”
她這一輩子的經曆實在是乏善可陳,總的算起來,不管是在娘家的時候還是在夫家,都規規矩矩的做好自己的身份該做的事。
但是她這樣的規矩,得到的是什麼?
繼妹從小驕縱跋扈,在家裡的時候脾氣就反複無常,逼得她沒有地方站。
她以為她出嫁了,孩子眼看著都大了,跟娘家的關係也都淡了,便以為自己從此能夠擺脫繼母和繼妹的影響好好的過日子。
可結果,卻是她最信任的丈夫,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給了她最致命的一刀。
她很清楚那個繼妹的性子,隻要想到這兩個人在背後可能肆無忌憚的嘲諷她的無知,她便覺得心裡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
不是她先對不住高文斌。
是高文斌對不住她在先。
高夫人鄭重的看著戚元,臉上表情逐漸堅定:“太孫妃不必擔心我會顧念什麼夫妻之情,因為我從來不認為有這種東西。”
或者說曾經盼望過,但是當知道高文斌跟繼妹在一起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什麼都不剩了。
哪怕高文斌死了,她也能給高文斌守寡一輩子,可高文斌偏偏背叛她。
這一點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戚元由衷的拍了拍手,含著笑意看著高夫人:“夫人真是拿得起放得下。”
見慣了以夫為天的女人,忽然碰見一個這麼下得了決心的,戚元還著實有些欣賞。
高夫人苦笑了一下。
她忽然低聲跟戚元說起自己在娘家的時候的事。
說的其實很簡單。
故事更加簡單。
無非就是她母親被辜負,她在繼母和繼妹手底下掙紮求生,後來好不容易掙脫牢籠以為自己過上了好日子的故事。
但是故事簡單,內裡的掙紮和痛苦,隻有她自己知道。
戚元也知道。
上一世無數個轉輾反側的夜晚,她都一個人咀嚼孤單和痛苦。
如果不是靠著仇恨和強悍的意誌力,她早就已經死了無數次。
她衝高夫人輕聲說:“夫人自己靠著自己也已經走了這麼長的路,以後也一樣可以再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
從前能夠相夫教子,幫高文斌打理家宅。
以後沒了高文斌,高夫人這樣的性子,以後也能有更好的人生。
高夫人抿了抿唇:“太孫妃說的是,沒有人少了誰就活不下去。我就算是沒了他,以後也能走出一條路來!”
眼前的戚元就是她該抓住的路。
她心裡很清楚,戚元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插手臣子的家事,跑來告訴她這種隱秘。
唯一的可能就是,高文斌做錯了什麼事,觸動了這位太孫妃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