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今天一定要表現好。
睿英這樣想著,挺了挺小腰板跪的更端正了些。
待喪禮儀式結束,妃嬪們各自散了,啟元卻還失魂落魄地站在靈堂門前,久久不肯離去。
在他心中,如果從這靈堂前離去,讓若萱的靈柩入了皇陵,他的若萱就成了宗人府名冊上一個冷冰冰的名字,徹徹底底地從他生命中消失了。
咒文紙投進大鼎中,迅速化為烏黑的炭灰,碎屑被勁風從大鼎中吹出來,伴著滾滾煙氣在空中盤旋飛舞。
小林子走上前來惴惴地低聲稟告“陛下,永安王殿下回來了。”
啟煥著一身素色長袍,腰間係著一條白布,神色淒惶,見麵色蒼白,滿臉淚痕的啟元轉過身來看他,忙深深行了一禮沉痛道“陛下,節哀!”待抬起頭來時,腮邊已掛上了兩行淚。
自攝政王蕭承煦染疫病倒後,啟煥就主動向啟元請纓,願接替父王去嶽山慰勞前線的太醫和主動前往治疫的民間郎中們。
啟煥此次前往嶽山,國庫中的錢款雖支了不少,但患病百姓們的居住和治療條件大大改善,不出半月疫情就得以控製。
聽聞宮中噩耗,啟煥立刻快馬加鞭趕回京城,來不及到寢宮稍作休整,換上素衣就急急忙忙來尋啟元。
啟元見啟煥一臉風塵仆仆的疲憊之色,卻依然十分關切地勸導安慰著他,不禁心中一暖。
“九皇叔病情如何了?你這次出宮,有沒有回府探望你父王?”啟元被啟煥攙扶著回到合元殿,稍稍穩住情緒後才想起來問道。
啟煥神色悵然,但仍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道“臣曾向陛下發誓,從今以後永不再回燕王府,臣理應堅守承諾,聽聞父王已脫離危險,沒有性命之憂了,當下父王身邊有母妃和姐姐照拂,而臣也深知——忠孝難兩全。”
“難為你了。”啟元十分內疚地深深看了啟煥一眼。
兩人默默坐在合元殿中,相對無言。
啟元如今見了他和若萱的“媒人”,不禁又觸景傷情悲從中來,眼淚撲簌而下。
“陛下,斯人已矣,陛下不要過於悲傷,讓董貴妃在九泉之下安歇吧。”啟煥走上前來,禮節周全地合手勸慰,眼中也是難掩悲痛。
啟煥一雙墨黑的美眸平日裡總是明亮深邃的,為他英氣俊朗的麵龐增色不少。但眼中滿含著淚水眼尾通紅時,又彆有一種惹人憐惜的破碎之美。
“啟煥,謝謝你,要不是你一直陪在朕身邊,朕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啟元吸了吸鼻子,瑟瑟抬起一雙淚眼來感激地仰視啟煥。
活像隻被雨淋濕的小狗狗,可憐巴巴的樣子,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啟煥睥睨著他麵前這個不堪一擊的對手,心中冷笑一聲。
但他也隻享受了一瞬間被啟元仰視的感覺,隨即立刻端正地跪坐在了啟元身前的階下,故意讓自己比他矮出一截來。
兩人中間的案桌上擺著個托盤,其上擱著幾道已經放涼的素菜。
“林公公,這些菜端下去熱一下吧。”啟煥微笑著回頭喚惴惴侍立在門前的小林子。
“不用熱了,朕現在不想吃東西。”啟元當下完全沒有口腹之欲,緊皺著眉頭擺了擺手。
“陛下要保重龍體。”啟煥深深看了啟元一眼,很嚴肅地勸說道“陛下若實在不想用膳,臣先點個擂茶給陛下填填肚子好不好?”
啟元最怕啟煥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明明是跟他商量的事,用酷似九皇叔的嚴厲語氣說出來倒十分像是命令,讓他下意識連忙點了點頭。
小林子端上整套茶具和食材香料來,啟煥就取了茶碗,低頭認真地調起配料來。
啟元出神地聽著研碎食材的靡靡聲,忽然想到若萱當年最擅沏茶,每次他在朝堂上有了什麼煩心事,就避到清芷殿裡去躲清閒,若萱不像母後那樣,總是耳提麵命的時刻讓他記得自己的身份,要他勤政愛國,克己奉公…若萱是溫柔似水的,不多問,不勸諫,隻是默默地沏一杯清茶,雙手捧到他麵前,默默地聽他傾訴,給他安慰和陪伴。
啟元彆過臉去拭淚,沒有注意到啟煥迅疾地把一樣什麼東西夾在了桌旁的一冊佛經裡。
注過兩回熱水,擂茶的香氣濃鬱地四溢出來。
啟煥將茶碗雙手捧給啟元,坐回對麵看著他失魂落魄地吃茶。
成敗在此一舉,啟煥眸色漸深,藏在袖中的拳緊了緊。
為了確保啟元一會兒的怒氣能達到他想要的程度,他剛才可是還特意多撥了半茶匙生薑進去。
啟元此時悲傷的品不出滋味來,縱是濃香的茶底,也被他吃的味同嚼蠟。
正愣神間,隻聽“啪”的一聲響,一本薄冊子從桌案上滑落到地上。
“陛下恕罪,臣一時冒失,驚著陛下了。”啟煥誠惶誠恐地合手道歉,忙不迭地將那本佛經撿起合好,又放回原處。
啟元忽然注意到一抹紅色在書頁間一閃而過。
“等等,這是什麼?”啟元的聲音忽然發起抖來,一把奪過那本經書忙亂地翻找起來。
顏色依然鮮紅,連葉脈都格外分明。
這是那年在西山巧遇,他和若萱的定情信物啊。
吳王故苑,彆來良朋鴉集,空歎蓬轉。
揮毫記燭,飛觴趕月,夢銷香斷,區區去程何限。
倩片紙、丁寧過雁。
寄相思,寒雨燈窗,芙蓉舊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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