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五十餘年未識刀兵的他,頗為震恐。
若不是對功名的渴望,促使著他繼續冒險北上,他都想暫時不參加會試,直接回家躲起來,乃至最好帶家人往福建逃。
等到吳居仁壯著膽子、冒著寒風冷雪,繼續行走到一處叫杉關的地方附近時,就遇到了已升為叛軍千戶的房春與他麾下的一隊兵馬。
“站住!”
嗖!
當叛軍手裡的數支響箭穿過樹林,插在雪地上時,吳居仁和婁複等人就不得不讓家仆停下了自己所乘馬車。
而接著,房春就帶著叛軍包圍了吳居仁和婁複,且問著他們:“你們這是去哪兒?”
吳居仁和婁複都下了馬車。
吳居仁甚至還不小心瞅見了房春身後一叛軍提著的一個裝滿人頭的布袋,布袋裡的人頭還在滲著鮮血出來,滴在了雪地上。
這讓吳居仁頓時麵色撒白,沒有張口。
同行的舉子婁複倒是開了口說:“我們是去南都做買賣。”
“買賣?”
“我看不像,我看你們倒像朝中奸臣的細作!”
房春知道自己已經造了反,那自然任何秩序都不用守,殺巡檢所的官兵殺百姓乃至殺商賈士人都無所謂。
所以,房春現在聽他們說自己是去買賣的,便隻想把吳居仁、婁複這些看上去衣著不錯、明顯也頗有銀錢的人殺了,然後搶其財。
婁複這時忙拿出自己功名身份說:“我們是舉人,你們不能殺我們!”
“是舉人就直接去建昌府參加恩科!”
房春聽他們又說自己是有功名的舉子,就放棄了殺他們,但也沒有要放他們走的意思。
婁複當即賠禮道:“我們已絕意科舉!還請將軍勿要相逼!”
“老子就逼你了怎麼著?”
房春反問了一句,然後就持起還帶著血跡的刀指著婁複:“你去不去?”
婁複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了吳與弼。
但房春似乎沒有耐心,直接一刀捅進了婁複胸膛。
婁複當場嘴裡吐血,一臉愕然。
吳與弼也嚇得張嘴瞪眼。
房春則在這時看向了吳與弼:“你去不去?”
“去!”
“我去!”
吳與弼連忙答應了兩聲。
他現在已猛然意識到,在叛亂失序的時候,舉人的身份,在這些兵匪麵前並沒有什麼用。
吳與弼接下來也就跟著這些叛軍一起往建昌城而來。
好在時值寒冬,沒多久就又下起了大雪,視野極差,他也就趁著中途這些叛軍歇腳的時候,趁人不注意逃了出來,一路又滾又跑的躲進了一山洞裡,因為大雪沒多久就掩蓋了他的足跡,叛軍也沒有發現他。
而吳與弼在山洞中冷了一宿後就逃到了東鄉縣境內。
而不隻吳與弼,許多中下層士紳與普通百姓也都受不了叛軍對地方秩序的摧殘,而紛紛選擇逃離。
不過,方淮和房梁等叛臣中的上層人物倒是不知道這些,隻看見底下的人不停報來又殲滅大量官軍的戰功和帶來許多士人來投誠的消息。
所以,這讓方淮和房梁等叛臣中的上層人物有種形勢一片大好的感覺,而準備春暖花開後就起兵攻打南昌。
但其實,在嘉靖七年的元夕節前一天,周尚文所率天子親軍一部就到了東鄉附近,與這裡的江西地方官軍彙合。
房春奉命來襲擾東鄉,在附近村郭燒殺劫掠時,值守東鄉的韋長貴就在兵憲彭祺的吩咐下,出城來殲滅這股叛軍。
吳與弼正好看見韋長貴這支兵馬從自己所臨時歇腳的村落走過。
而當他看見這支兵馬隻走大道,打著“虎賁衛”旗號而不入附近民居時,就不由得落下了淚水:“還是天子王師有軍紀,能護百姓太平啊!”
韋長貴所率兵馬也在當地巡檢所民兵的引導下,來到了房春等叛軍所在的村落,而將房春所部叛軍圍在了該村。
當房春意識到有真正的官軍出現,自然是大驚失色,隻得停止對無辜村民的殺戮,而開始集兵突圍。
於是。
這些叛軍就朝大量穿著白色布甲的天子親軍衝了來。
天子親軍則在這時舉起了火銃。
叛軍也在快衝近彼此所在的射程時舉起了火銃。
接著就是一連串炒豆子的聲音響起。
火光也在雪原上炸現。
雙方互有傷亡。
但因天子親軍火器更為優良,且更為訓練有素的緣故,傷亡倒是比叛軍少很多。
而這些叛軍因疏於操練、平素多為勢豪之家耕作護院的緣故,也就傷亡的多一些。
待前排天子親軍主動持起長矛,在火器手的陪同下,向前推進,如一排企鵝一樣在雪地裡前進時,叛軍這邊更是因為沒擊潰官軍而自己先嚇得崩潰起來。
一時間,許多叛軍都是後背中彈,有的更是被長矛從後背搠穿。
房春也忙要跑,但因為雪天難走,沒多久就還是被圍住了。
毛衷麾下一舊部,如今擔任天子親軍韋長貴向導的巡檢所民兵,在陪著韋長貴走來時,還特地指著房春,對韋長貴說:
“韋指揮,就是他,他殺了我們的所正,他把他用火給活活烤死,還扒了我們所正的皮!可憐我們毛所正,沒死在韃子手裡,卻慘死在了他一個叛賊手裡!”
“求你們饒了我!”
“我願意讓我的人回去帶銀元三萬來獻給你們!”
房春這時跪在雪地上哀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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