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鏊在見到朱厚熜出現後,也感動不已地要含淚起身。
朱厚熜按住了已骨瘦如柴的他:“繼續躺下吧,大禮皆免。”
王鏊隻得躺下,有氣無力地說了一聲:“謝陛下!”
接著。
朱厚熜就對王鏊說:“朕聽聞公的病加重了,今日下午也無事,便來看看公,公現在覺得如何?”
“陛下憐憫老臣,老臣自是銘感於肺腑,鞠躬儘瘁也報答不了君恩厚情於萬一!”
王鏊頗為感慨地回道。
朱厚熜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雙手放在大腿上,笑著說:
“公為國朝為朕已儘了全力,談不上再報答的事。”
“朕來見公,隻是讓公放心,公百年之後,朕不會讓公身後之事潦草的,就憑公在朕即為之初,就給朕進獻《講學篇》、《親政篇》,以正朕之位!”
“讓公為朕這一朝,第一個被追為文正公的人!”
朱厚熜知道王鏊最在意的就是身後之名。
而看在王鏊之前主動配合他,得罪官僚集團,使得他這個皇帝不用自己直接掀桌子的份上,朱厚熜也就覺得,自己有必要來給王鏊一個這樣的承諾。
因為,他這樣做就能讓後麵的大臣知道,隻要願意為他這個皇帝去得罪天下官僚,那自己這個皇帝就不會虧待他。
當然……
朱厚熜承諾給王鏊“文正”諡號,也有要刻意抬高王鏊身份,然後借著王鏊的兩篇奏疏,作為將來繼續改革之名義的意思。
王鏊這裡聽朱厚熜如此說後,頓時就有了些精神,也更加感動地說道:“陛下厚愛,老臣隻恨未能早逢陛下呀!也羨慕袁石首至極!”
而一旁的徐縉聽朱厚熜這麼說後也是大為震動,內心雀躍不已。
因為王鏊的子弟都不讀書,都更喜歡經商。
所以,他這個女婿無疑是惟一可以借著王鏊封文正的這個政治待遇,而得到在政治上的相應優待的。
而王鏊說恨不能早遇朱厚熜,乃至羨慕袁宗皋,也的確內心肺腑之言。
他的確不喜歡他自己的那個皇帝學生。
畢竟,正德的性子的確很難讓一個清流儒臣喜歡上。
朱厚熜這裡在王鏊這麼說後,則隻是笑了笑,說:“朕今日既然來了,震澤公可還有什麼不能宣之於本的話要對朕說的?”
王鏊這裡則囁嚅了一下蒼白的嘴唇。
接著,王鏊就道:“陛下是有雄心壯誌的聖君,天下儒臣約束不了您,反而隻會被您操縱,老臣也已放棄了要讓陛下按臣等之意來行事,隻願意順從陛下,成全陛下中興華夏的抱負!”
“但隻是……”
“陛下走的這條路真的不容易!”
“大明已是積重難返,而重振尚且不易,何況我華夏文化?”
“自唐以後,守內虛外已漸成治國主流,為的就是避免內亂不止;”
“當然,這雖讓朝中內亂大減,但還是難免因此導致外患加劇,使得王朝難免繼續興亡更迭。”
“所以,陛下才反其道而行之、有另辟蹊徑的意思!”
“臣也不知道陛下這樣做是福還是禍。”
“臣隻是請陛下不要因為阻撓與非議日漸增多而放棄,就漸漸心灰意冷,士不可以不弘毅,陛下真要重造華夏,建起非凡偉業,就得堅韌不拔!”
“不然,人家就等著你稍微妥協一些,然後便非議阻撓倍之!水滴石穿,眾口鑠金,天下庸陋鄙薄者,雖然不能奈如今聲威日重的陛下如何,但依舊堅持非議詆毀,表達抗議,目的就是為了達到讓陛下將來因此漸漸鬆懈疲憊的目的。”
朱厚熜點了點頭。
王鏊則繼續說道:“北方邊將叛逃,而引虜入關;南方逆臣起兵,而毀君戮民;皆是陛下革新圖變後難以避免之事,就算有所代價,也請陛下不要因此歉疚於心,愚民雖多,但也知道寧為太平之犬,不為亂世人,故不會因為陛下改革而牽連到自己就要如何。”
“何況,照陛下如今這樣做,民智還會漸漸大開,到時候,越來越頭疼的就不是陛下,而是天下官僚與豪右了。”
朱厚熜點首:“朕知道了。”
“臣祝願陛下真能重振大明,重振華夏。”
王鏊這時則笑著說了一句,隨後就閉上了眼,隨後氣息也越發微弱起來,臉色也漸漸變成綠色。
“震澤公?”
朱厚熜喚了一聲。
王鏊微微張口卻突然又沒有再張,且隻把手垂了下來。
朱厚熜不由得伸手試了試鼻息。
隨後,朱厚熜就微微一怔,然後看向徐縉:
“令翁已離世!”
徐縉一愣,隨即跪了下來。
接著,整個屋內就是哭聲一片。
朱厚熜也離開了王家,且對黃錦說:“傳旨,輟朝三日!所以朝臣必須來吊唁,讓都察院派禦史記名!令讓禮部上本請追諡其為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