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希望帝王推行荀子的理論,因為一旦帝王推行了荀子的理論,那麼他們的很多特權都會被削弱,他們的很多說法都會行不通。所以他們不會讓帝王這麼做。
這是讀書人集體的利益,他們下意識的就會反對。每個人找出來的理由可能會不同,但是他們就是會反對,因為這是他們整個階級的利益,沒有什麼其他的理由。
甚至連宋應星看向朱由校的目光都不一樣了。
“賢弟竟然想學荀子?”宋應星詫異的問道。
“不可以嗎?”朱由校反問道,臉上露出了笑容。
“可是荀子……”宋應星略微有一些遲疑。
原本他還想開口說什麼,可在看到了朱由校臉上的笑容之後,原本想說的話就咽了回去,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神色。
“我說我想學荀子,宋兄是這個反應?”朱由校麵容嚴肅的說道“宋兄是不是想要讓我改邪歸正?如果我冥頑不靈,是不是需要對我進行打擊?可是這樣的作為,與理學和心學他們有什麼不同?”
“你說你覺得陛下說的有道理,可是荀子的思想沒有用嗎?你說可以試一試關學,那為什麼不能試一試荀子的思想?”
“你知道我管這個叫什麼嗎?這個叫雙標,意思就是放在我自己的身上可以,但是放在你的身上就不行。”
宋應星有一些慚愧地看著朱由校,半晌才開口說道“賢弟的話猶如醍醐灌頂,讓我茅塞頓開。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現在我明白了。”
“多謝賢弟。”說著宋應星對朱由校抱了抱拳。
“我們不應該去決定誰對或者誰錯,也不應該決定誰的學說是對或者誰的學說是錯。互相勾結就會形成黨爭,索性就去實踐看看,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如果是對的,那麼自然就會有一個好結果;如果沒有一個好結果,那就證明是錯的。”
“我們要允許彆人有不同的想法,我們要容得下不同的學派。即便要爭論,也是拿事實去證明,而不是去破壞他人,不讓他人說。”
宋應星看著朱由校,眼中帶著敬佩,笑著說道“賢弟大才。”
“我不同意你的觀點,但是我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力。”朱由校看著宋應星,笑著說道“或許這就是你想要的吧。沒有門戶和門派之見,用事實說話,而不是用嘴。”
“就是這樣!”宋應星一拍手說道“賢弟果真大才!”
“你去書院吧,那裡是你施展的地方。”朱由校笑著說道“或許到了那裡之後,你會有不同的想法,會看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到時候你可能會有新的想法。”
對於自己剛才說的那句話,朱由校是不相信他。
雖然看起來很有哲學思想,但事實卻不是這樣,現實永遠是很殘酷的。看起來很有道理的東西,到了現實那裡卻必然會行不通。
“今天見到了宋兄,讓小弟茅塞頓開想到了很多事情。想來下一次再見麵,我們都會不一樣。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他日再見吧。”
朱由校說完,對宋應星拱了拱手,然後轉身向外麵走了出去。
看著朱由校的背影,宋應星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如果他現在還看不明白對麵這個稱自己為兄長的人的不凡,那他也就不用在京城繼續混了。
隻是對方的名字似乎不像是真的,而且也沒和自己留下什麼聯係方式。
搖了搖頭,宋應星苦笑。他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了。
也不知道下一次見麵是什麼時候了,不過對方好像很自信能找到自己。
實在是猜不出什麼情況,宋應星隻好將這種想法放在了腦子裡。
離開了小酒家之後,朱由校大步的向前走了出去。
這一次沒有白出來,遇到了宋應星,看了一場文會,實際上就是吵架。
同時也明白了大明朝的黨爭是怎麼一回事,利益之爭、意見之爭,相互交合,錯綜複雜。
從還沒有進入朝堂開始,大家就已經不一樣了,代表著地域,代表著意識形態,代表著各自的利益,彼此之間爭論不休。
進入了朝堂之後。演變而成的就是政治鬥爭,沒有其他的可能。
隻不過東林黨將這種情況給升級了,他們開始排除異己,開始打擊報複。
隨後迎接而來的就是報複,凡是站在自己對立麵,他們就是東林黨或者是閹黨。
朝堂上烏煙瘴氣,非此即彼。沒有人能夠獨善其身,爭論不休。
以前朱由校覺得這是一串亂麻,自己在內閣用了徐光啟,用了韓爌,也用了孫承宗。朝堂之上也是犬牙交錯,相互平衡,看起來比較安穩。
但實際上卻並不是這麼回事。
朱由校一直在想找一條途徑,一種意識形態上的東西,一種符合這個時代的執政觀念。
大明缺少很多東西,但是朱由校一直都覺得思想上的混亂才是最要命的。
首先自己就不知道該怎麼做,下麵的臣子、彆人也不知道。
朱由校相信很多人都已經意識到了大明出了問題,他們想要救亡圖存。比如徐光啟,比如沈庭筠,比如更多更多的其他人。
甚至東林黨之中也會有人這麼想。他們堅信自己做的是正義的,他們堅信自己做的能夠拯救大明。但是其他人不行。
在這樣的情況下,雙方隻能鬥個你死我活。這是路線之爭,是意識形態之爭,同時是一些利益之爭。
不將其中的一方徹底絞殺至死,是絕對不會停止的。
朱由校曾經也想過玩平衡,通過他們這種爭鬥來利用他們雙方。
自己也知道權術對於帝王來說是下層的手段,可是他沒有什麼其他好辦法。因為他沒有想到好辦法,他隻能這麼做。
行王道、行霸道,這才是帝王該做的事情。
帝王就得有大格局,大氣魄。權術實在是太小家子氣。
這一次走出宮,看了一次宋應星,了解了一下現在的風氣。朱由校的心裡麵有了一個想法,同時也有了一個方向,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這條路或許危險,這條路或許前途坎坷,但是自己願意試一試。
跟在朱由校身後的陳洪,此時正看著自家的皇爺。
陳洪的臉上神情有些疑惑,因為他今天覺得皇爺的背影好像不一樣了,似乎變得更加的有力挺拔,似乎變得更加的寬廣,同時也更具威嚴。
陳洪不知道這種變化是怎麼來的。怎麼皇爺出了一次宮就變得不一樣了呢?
可是事實卻是這麼回事。
朱由校真的變了,他的心境變了。所謂相由心生,在不同的心境之下,人的外貌是不一樣的。
自信的人永遠是朝氣蓬勃的;而不自信的人就會呈現出一種頹喪的狀態。
此時的朱由校,心中意誌堅定,找到了一個方向,所以他想為之而努力。
回到皇宮之後,朱由校看了一眼陳洪,朗聲說道“去一趟京營,把戚金給朕找來。另外在西苑準備一個場地,寬敞一點的,那邊的宮殿收拾一下,朕準備住過去。”
陳洪沒想到皇爺回來第一件事情就是這個。
想要見戚金沒什麼奇怪的,皇爺對他一向都是寵信有加,想要見他也很正常。
可是要搬到西苑去住,這好像就不太正常。
大明朝常駐西苑的皇帝是誰?
是嘉靖皇帝。
當初嘉靖皇帝在西苑住,也是受到很多大臣的詬病的。現在皇爺居然也要住到西苑去,這恐怕會引起一些人的不滿或者軒然大波。
不過想到自己家皇爺做的一些事情,陳洪也就釋然了。
要知道宮裡麵現在還養著一個道士,現在去西苑住也算不上什麼大事情。顯然皇爺是這一次出門被影響到了。
可是,是什麼影響到了皇爺?
陳洪沒有想明白。他跟了皇爺一路,還是什麼還都沒有得到。
“怎麼了?”朱由校看了一眼陳洪,皺著眉頭問道。
“皇爺,那邊收拾可能要花費一些時日。奴婢想是不是多叫一些人手?”被皇爺的問話嚇了一跳,陳洪連忙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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