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的大臣們有各自的想法,下麵的臣子們也一樣,大家想的都不同,都是從自己的自身利益上出發,或者是自己的想法上出發。
這一點其實是很難改變的,不過朱由校也沒有想到去改變他們。
在後世有一個詞叫做統一思想,在那個時代都很難做到,何況是在大明朝?
所以朱由校根本就不期望統一思想,隻要這些官員能夠把自己要求的事情做到,他們本身的事情朱由校並不感興趣。
回頭看了一眼還在收拾的陳洪,朱由校問道“我早就讓你準備了,怎麼還這麼慢?”
“回皇爺,原本是沒有什麼問題的,隻是之前準備的衣服有一些不妥。皇爺放心,奴婢已經讓他們去拿新的了。”陳洪連忙恭敬的說道。
至於是什麼地方不妥,朱由校沒有去追問,因為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
衣服收拾完之後,朱由校帶著陳洪離開了皇宮。
這一次跟在朱由校身邊護衛的,是戚元輔和他的手下。
這次著實可把戚元輔給嚇了一跳。他沒想到陛下要出宮,想勸勸什麼,卻沒等說話,人就已經出來了。
看著陛下和陳洪駕輕就熟的樣子,顯然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出宮了。雖然戚元輔心裡邊想說一點什麼,可是根本沒這個機會,隻能默默的把保衛工作做好。
出了皇宮之後,朱由校手中拿著一把折扇,打扮的就像一個富家公子,在大街上東遊西逛,似乎對什麼東西都比較感興趣。
很快他們一行人就來到了內務府所在的街口。
戚元輔以為陛下要去什麼地方閒逛,沒想到居然來到了內務府,這讓他鬆了一口氣。
至少這裡是朝廷的衙門,如果出了什麼事情的話,內務府也能夠幫不少忙。
不過今天的內務府似乎有一些過於熱鬨,街口外麵停了不少馬車。
走進街口之後,有更多的馬車一輛挨著一輛停靠在街邊,也有更多的人一小堆一小堆的聚在一起討論著什麼。
這就讓戚元輔有一些不明白了,為什麼會這樣?
於是戚元輔直接來到了陳洪的麵前,小心翼翼的說道“陳公公,這裡人多眼雜,是不是有一些危險?不然就請陛下回去吧,或者去其他的地方。”
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戚元輔,陳洪說道“陛下就是來參加這件事情的,你想請陛下回去?咱家是沒有這個膽子說,要不然你試試?”
聽了這話之後,戚元輔知道這是沒有辦法了。
“行了,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陳洪拍了拍戚元輔的肩膀,笑著說道“剩下的事情,陛下自有分寸。你好好做事。”
“是,陳公公。”戚元輔連忙躬身說道。
對於這位陳洪陳公公,戚元輔的感覺還不錯,平日裡麵也沒有什麼太多的架子,自己有什麼事情找他也不會吝嗇,而是會直接向自己說明事情的情況,算得上是一個忠厚長者。
不過戚元輔心裡麵也明白,這恐怕也是看在自己父親的麵子上。
很多人都說父親是陛下現在最寵信的軍方臣子。在戚元輔看來,也恰恰是這樣的,不過父親曾經告訴過他,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小心謹慎。
所以戚元輔對任何人都一直保持著非常恭敬的態度,尤其在進入皇宮之後。
雖然陳公公表現了親近的意思,但是戚元輔對陳洪卻一直都保持著距離,隻是麵子上要過得去。
在進皇宮之前,父親就和他說過,在皇宮裡麵一定不要結交任何人,你隻要聽陛下的命令就好,其他的什麼都不要聽也不要問。
其他人或許會結交彆人,陛下會睜一隻閉一隻眼,但是對於他們戚家來說是沒有這樣的機會的。
一旦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陛下絕對不會有原諒的餘地。
所以戚元輔一直都很小心謹慎,對陳洪的收買也不怎麼上心。
對於陳洪來說,他倒不是想讓戚元輔做什麼不利於陛下的事情。他隻是皇宮裡麵的一個太監,因為陛下的存在才有他的今天,所以他不會想著怎麼對陛下不利。
不過現在外朝競爭激烈,宮裡麵也一樣,陳洪隻是想要得到更多的助力罷了。不過現在看戚元輔這個態度就知道了,戚金怕是不想和自己這個大伴攪和在一起。
不過陳洪心裡邊也明白,自己也不敢和戚金攪和在一起。一旦自己和戚金有了什麼關聯,陛下一定會二選一處理掉一個。
以自己對陛下的了解,被處理掉的肯定不是戚金,那麼就一定會是自己。
所以陳洪不會找死,他善待戚元輔也隻不過是想和戚金結一個善緣。很多時候沒必要走得太近,有一個善緣就足夠了。
看著戚元輔離開的背影,陳洪也轉身走到了朱由校的身邊。
見到自家皇爺笑眯眯的看著自己,陳洪冷汗嗖地一下就流了下來,連忙躬身說道“戚元輔擔心這裡人多眼雜有危險,所以想請皇爺回宮。”
朱由校輕輕地點了點頭,擺了擺手說道“回宮之後給他一些賞賜。”
“是,皇爺,奴婢明白。”陳洪連忙答應了一聲,心裡麵不禁感歎,這戚家父子果真是受寵,就這麼樣一件小事陛下就給賞賜。
朱由校關注的並不是這些,他關注的是今天內務府裡麵的事情。
帶著人走到了裡麵之後,朱由校就混雜在人群裡麵,想要找人攀談一下。
不過很快,朱由校就發現這裡邊的人都比較謹慎,對於自己的陌生人,根本就不搭理。
於是朱由校隻能夠跟著這群人在這裡麵東遊西逛,看看能不能聽到點風聲。
事實上,今天這裡要做什麼,朱由校的心裡麵一清二楚。
今天這件事情是由胡飛主持的,是審核司的第一個差事,同時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所以朱由校才會過來觀看。
很快,人群就開始向裡麵走了,顯然是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
朱由校也沒有遲疑,直接跟著人群就向裡麵走了進去,然後找到一個偏僻的角落站著,靜靜的等著看。
自己還是不能夠太露臉,不然會被胡飛認出來。雖然胡飛不一定會暴露自己皇帝的身份,但是見到自己在場的話,他未必會像之前那樣灑脫和自如。
很快所有人都到齊了之後,胡飛也從裡麵走了出來,笑著對所有在場的人拱了拱手,朗聲說道“在場的諸位,有認識我的,也有不認識我的,所以先讓胡某自我介紹一下。”
“我姓胡,名叫胡飛,以前也是京師地麵上混的商人。現在呢,我加入了內務府,是內務府審核司的郎中。或許很多人不知道我們這個審核司是做什麼的。今天,我就和大家說道說道。”
“首先,審核司的第一個職責,就是審查送入皇宮中的東西。但凡有人敢虛報高價,有人敢以次充好,全部都歸審核司管。你們也知道,這送入皇宮裡麵的東西,那都是貴人用的。如果真的被我們發現有問題,你的腦袋恐怕就不是你自己的了。”
在場的商人聽聞此話,臉色都變得很難看,尤其是專門給皇宮裡邊供貨的那幾個。
當然了,他們這些人是不敢以次充好的,畢竟送到皇宮裡麵的東西,如果以次充好的話,一旦被發現,那就是抄家滅門的大禍。他們不是通過這個發財的。
他們給皇宮裡送的都是好東西,隻不過報價的時候比市場價格要高,同時送進去的時候還要和內侍們分享利潤,所以這個價格就更高了。大家是通過這樣的方式賺錢的。
可是現在看這個胡飛的意思,以後這方麵也要查,那還怎麼賺錢?
“本官上任之後,徹查了皇宮裡麵這幾年的舊賬,的確是查出了一些東西。宮裡麵的人已經去拿人了,負責采買的那些內侍恐怕也沒什麼好下場,不過在場的諸位,如果有問題的,我勸你現在站出來,彆讓我說出來。”
“你自己站出來還能有一個主動認錯的態度,說不定會給你一個輕的處罰;如果讓我說出來的話,那就真的是要去受重罰了,至少也是一個充軍遼東。至於遼東那個地方是什麼樣子的,我想在場的人應該都不會不知道吧?”
誰都沒想到,這個胡飛上來就給他們來了個下馬威。
不過在朱由校看來,這件事情辦得非常好,胡飛把一個商人到官員的身份轉變拿捏的恰到分寸。
自己的選擇果然沒有錯,這是一個非常合適的人。
作為一個商人,你可以和這些供貨商勾三搭四,玩的不就是一個和氣生財嘛?
但是作為一個官員,你是絕對不能夠這麼做的,你要樹立起自身的權威,至少讓他們尊重你,讓他們不敢忽悠你,否則你的下場會很慘。
現在看來,胡飛已經意識到了這件事情,所以他做的很到位。
前麵的帳,胡飛和朱由校請示過究竟要怎麼做。當時朱由校就和他說了,讓他看著辦,畢竟這件事情現在歸他管了,同時也算是自己對他的一個考驗。
現在看來,胡飛是準備拿這些事情搞事情了。
在場的人臉色都更難看了,一個個的低著頭神色各異,但是卻沒有人往前走,顯然在沒有弄清事實情況之前,他們也不想出頭。
這個時候胡飛就笑了,說道“我知道你們其中有人會抱有僥幸的心理,萬一查不到你呢?”
說到這裡,胡飛笑得更大聲了,接著說道“你們這麼想,其實有道理。因為我也不敢保證會抓到所有人,肯定會有漏網之魚。但是你們可能會賭一把,賭我抓到的那個人是不是你,賭你自己是不是漏網之魚。”
“如果你們賭贏了的話,那麼就能夠平安回家;如果你們賭輸了的話,全家充軍遼東。想好了,機會隻有這一次,錯過了可就真的沒得選了。”
隨著胡飛的這句話,下麵終於有人動了。
這人直接向前走了一步,苦笑著說道“我認了。”
朱由校看了一眼這個人,他懷疑這個人是胡飛安排的托。
如果真的是胡飛安排的托,朱由校也不覺得奇怪,畢竟要確保萬無一失嘛。
在這個人之後,人群之中又有幾個人站了出來。
胡飛看著這幾個人,笑著對其中一個胖子說道“劉掌櫃,我是真的沒有想到你也在這裡邊,你就是那條漏網之魚。不過你站出來了,這很好。”
那個劉掌櫃臉上的表情,此時非常的難看,懊惱中帶著些許悔恨。
“不過劉掌櫃你也彆不高興,”胡飛繼續笑著說道“馬上你就會看到有人倒黴了。有人想冒充那一條漏網之魚,不過可惜嘍,他可不是。”
一邊說著,胡飛一邊對身後擺了擺手,冷著臉吩咐道“動手抓人。”
早就在他身後準備好的人立馬上來就衝到人群裡麵,直接將幾個人給拎了出來。
那幾個人這個時候頓時大叫了起來,“我們說,我們說,我們說!”
可是現在已經晚了,所有人就那麼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拖了出去。
胡飛等到眾人回過神來,然後才繼續慢悠悠的說道“事情就是這麼一個事情,經過你們也都看到了,後邊被抓到這幾個人充軍遼東,家裡麵的東西抄家充公。”
“不用再想了,這件事情是內務府定的,所以你們也不用再想著去找什麼人了,因為誰也沒有辦法。”
“你們要知道我們內務府做主的人是誰,那可是當朝國丈!無論你們求到誰,那都沒有用,畢竟不是我們冤枉你,你們自己做事沒有章法。”
聽著胡飛的話,朱由校的臉上的表情十分的怪異,因為這個胡飛直接把帽子扣到了張國紀的腦子上。
難道這是內務府內部的共識?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張國紀這個內務府領班大臣真的乾不久。這是什麼帽子都往他的頭上戴,什麼樣的黑鍋都讓他來背呀!
說著,胡飛看向了站在不遠處的那幾個人,他們是自己主動站出來的。
“至於你們,把你們這些年所掙的贓款全部送來,同時加罰一倍。記住哦,我這裡邊都有賬冊,如果你們敢少給,那麼你們的下場和他們一樣。”
所有人都被胡飛這一番話給震驚了。
誰都沒想到,平日裡麵和和氣氣的胡飛,此時居然是這個樣子的狀態。這簡直就是要人命了,下手如此狠辣無情!
“你們是不是覺得我狠辣無情?”胡飛目光緩緩掃過眾人,笑著說道“我知道你們是這麼想的,沒有關係,我隻是想要告訴大家,從今天開始,內務府做事要有規矩。如果誰敢壞了規矩,那麼就彆怪我胡飛無情了。”
看著下麵的商人一個個噤若寒蟬的樣子,朱由校臉上露出了笑容。
果然隻有商人最了解商人,現在應該是打一棒子,或者就是震懾,那麼在這之後就應該是給個甜棗了。
胡飛的這套手段倒是玩的不錯,隻是不知道會不會把下麵的商人給嚇住,讓他們不敢再出頭。
朱由校的心裡邊還真的有這個懷疑,所以他準備繼續看下去。
在後世朱由校就聽說過一句很有名的話,這句話就是馬克思的資本論裡麵的。
在資本論裡麵,馬克思有這樣的論述
如果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潤,資本就會蠢蠢欲動;
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資本就會冒險;
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潤,資本就敢於冒絞首的危險;
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資本就敢於踐踏人間一切法律。
雖然朱由校覺得這可能是真的,但事實上也不一定,所以他想看看今天現場是什麼樣子。
至少胡飛已經用行動告訴大家了,你們和內務府做生意是可能會丟命的。那麼這些人還會不會選擇和內務府乾,這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不過仿佛是在驗證朱由校的想法,那些人沒有當場翻臉。
這不奇怪,畢竟他們都是商人,胡飛現在卻是官,他們不敢翻臉也是很正常的。
不過有一件事情卻不正常,因為這些人開始笑著拍胡飛的馬屁了,顯然這是在為等一下的合作打下基礎。
在場的這些商人也都不是傻子或者笨蛋,恰恰相反,能走到這裡的都是聰明人。他們也看出來了胡飛是在給自己這些人下馬威。
那麼既然給了下馬威,後麵肯定會有好處,所以他們都在等這個好處。如果這個好處夠大的話,前麵的事情自然就無所謂。
被抄家的或者死了的又不是自己,關鍵是在其他人看來,那些人就是作死。如果換成自己的話,肯定不會這樣,自己又不差那點錢,安安穩穩的做生意不好嗎?
所以先拍拍胡飛的馬屁,反正馬屁又不要錢。如果最後成了,自然好處多多;哪怕最後不成,那也是無所謂的事情。
於是朱由校就看到了這十分熱烈的一幕,這一次胡飛就不是再板著臉了,而是笑眯眯的和眾人客套著,仿佛他又是那一個商人。
在一番客套完成之後,胡飛笑著說道“我們呢,現在說說正事吧。”
聽到胡飛這麼說,眾人的表情也都嚴肅了起來,知道終於要到戲肉了,於是全都靜靜的聽著,等待著胡飛給自己一個說法。
胡飛卻沒有開口說話,而是對著身後的人點了點頭。
有幾個人走了上來,手中都拿著一摞紙單子。他們走在人群之中,把紙單子分給每一個人。
這個時候胡飛在上麵說道“這上麵羅列的是宮裡麵所需的物品,總共分為幾個大類,每個大類下麵又有幾個小類。這些東西你們可以看看誰能拿得出來,然後可以去那邊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