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師。”張餘連忙答應了一聲,然後繼續說道“老師,這件事情其實也未見得是壞事。”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這件事情做成了,那麼肯定是錦衣衛和東廠他們會掌握很大的權力,從此他們想迫害誰就迫害誰。這也是老師你們最擔心的事情吧?”
韓爌點了點頭,這當然是他們最擔心的事情。
這是一個非常不好的信號,這代表著閹黨之流要把手伸到朝堂上來了。
事實上他們也的確這麼做了,像都察院的崔呈秀,他就和魏忠賢勾結在了一起。
不過這種事情比較多,每一代都有幾個,所以文官們也不是很在意。
文官和宦官的勾結,基本上不會出太多的問題。原因也很簡單,到了關鍵時刻,可以把文官弄掉,或者打斷這種聯係。
而讓宦官有實質性的權力直接插手朝政,這才是最要命的。
這一次的事情正是如此,如果事情真的按照魏忠賢想要的方向去發展的話,那麼他就真的能夠插手到朝政上來了。
這對文官來說是一件非常不好、而且不合理的事情,關鍵是不能接受。
“既然如此,何不老師來做這件事情?”張餘笑著說道。
“如果這件事情由老師來做,那麼老師就將掌握這種權力。如此一來,老師也不用費什麼力氣,甚至都不用得罪陛下。隻要找一些理由把這件事情攬到老師的手下來做,就行了呀!”
張餘笑著說道“本身這件事情沒有對錯,也沒有好壞,隻不過是看誰來做。用在好的人手裡麵自然就是好的,用在壞的人手裡麵自然就是壞的。”
“魏忠賢之流狼子野心、無國無君,如果讓他們來做,自然是禍國殃民。可是如果讓老師來做呢?”
“那必然就是造福百姓,澄清官場。後世也會把這件事情作為永例,到時老師也將名垂青史,如此方可兩全其美。”
韓爌聽了張餘的話,目光明滅不定。
張餘說的話讓韓爌很動心,但是他也知道雖然張餘表麵上說的是花團錦簇,隻不過這件事情的本質卻並不像張餘說的那樣。
說白了就是在奪權。
與張餘說的不同,韓爌擔心的是他不會得到文官的支持。
畢竟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他們一起謀算的,如果把這件事情攬到自己的手上來,那麼其他幾個人會怎麼看自己?
他們會覺得自己要做嚴嵩。那樣一來,恐怕全都會反對自己。
雖然自己是內閣首輔,但是有一個問題就很關鍵,自己並沒有被陛下那麼信任。
一旦他們開始搞事情,弄不好自己就要回去了,所以這件事情不能這麼辦。
不過這也是一個很好的思路,可以把這件事情攬到內閣來。一旦事情到了內閣,自己是內閣首輔,名義上不還是自己管著?
想到這裡,韓爌不禁露出了笑容。
將這項權力弄到內閣來,這才是最好的辦法。因為隻要到了內閣之後,一樣票擬,一樣批紅。
各地方官員彈劾的奏折,全部都由自己這些人票擬,這是什麼?
這是權力!
一旦手中握有這樣的權力,內閣的實力必定大大增強,到時候自己的地位也會大大提高。
看了一眼張餘,韓爌笑著說道“此事不可因私廢公,如此權力豈能掌握在一人之手?”
“為師雖然立身持正,可是心裡麵也明白,這官場之上不可獨活。將此權力攬於內閣,方為上上之策。”
“如此一來內閣諸公人人皆可依照此慣例行事,此乃長治久安之策。”
說到這裡,韓爌捋著胡子笑著說道“明日為師就去內閣之中,把你說的想法和他們說了。”
“恩師不必如此,學生尚未入官場,如此顯露並不合時宜。此事也不會成為學生的功勞,反而會成為學生的掣肘。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學生如今已經很張揚了,如今正是韜光養晦、潛心學問之時,絕不可如此張揚。”
“此事還請老師回護,言此乃老師之策,學生感激不儘!”張餘說完,躬身行禮,臉上全都是祈求的神色。
看著張餘,韓爌沒有說話,但眼中卻滿是欣喜。
自己這個學生真的是不錯,單單是這一份敏感就很好,自己剛才的話也隻是客氣一下。
如果自己真的跑去說這是張餘獻的計策,對張餘的確沒什麼好處。
反過來對自己也沒什麼好處,一來顯得自己無能,二來顯得自己做事不夠私密。
這種事情居然也和張餘說?反而會讓人覺得自己這個內閣首輔威信不足。
這樣沒有好處的事情,為什麼要去做?
隻不過自己身為張餘的老師,將學生的想法據為己有,說出去也不好聽,所以自己才說了那樣的話。
張餘也明白自己的意思,所以才說了後來的話。正所謂聞弦歌而知雅意,自己這個學生就有這樣的本事。
“既然你如此說,那就按你說的辦吧。”韓爌笑著說道“雖然這件事情不可對人言,但是為師記住了。等你入官場之後,為師會給你補功的。”
“皇家書院那邊的考試馬上就要開始了,你準備的怎麼樣了?”
韓爌把這件事情打住了,直接轉移話題道“如今你在京城名聲鵲起,這一次要好好的考試,爭取拿一個好名次,千萬不要讓為師失望。”
“老師你放心,學生明白。”張餘連忙躬身說道。
兩人說著話,相視一笑,心裡麵都明白是怎麼回事,同時也明白了另外一件事情,現在大家就是相互依存的時候,誰也不能搞幺蛾子。
第二天一早,韓爌起得很早,直接趕到內閣。
其他幾個人也都來了。
因為不上早朝的原因,所以距離上班還有一些時間,幾個人便坐在值班房裡麵喝茶,吃一點點心墊墊肚子。
說起來這不上早朝,對於他們這些年紀大的朝廷重臣來說,倒也是很輕鬆的一件事情,至少不用每天起來那麼早去外麵站著排隊。
在值班房裡坐著喝喝茶,吃點點心,很舒心。
對於朝中的這些大佬而言,他們很清楚早朝其實形式多於實際作用。
因為在早朝上也商量不出個什麼來,有什麼大事情都是私底下開會商量。正所謂大事小會,小事大會,這才是常態。
所以他們對於皇帝上不上早朝,其實並不是很關心。隻要皇帝願意見他們,願意聽他們說話,這就可以了,其他的不重要,
至於那些叫囂著讓皇帝上早朝的,大部分都是言官和清流。
原因也非常的簡單,他們的品級太低,見不到皇上,隻有在早朝彈劾人的時候,他們才能夠見到皇上,才會贏得表現的機會。
如果按照正常的程序,他們想要彈劾人,寫一個題本就可以了,將題本遞到通政司、內閣轉乘司禮監。
一套手續下來,秘密早就不是秘密了。
當然了,彈劾也不一定非要保密,他們本身乾的就是這個活,實名舉報也沒問題。
關鍵問題是這個題本沒有那麼震撼的效果,不會讓陛下看到,而且會讓內閣把問題都解決掉,因為內閣會批紅。
如此一來他們怎麼辦?
依靠著放嘴炮走捷徑的人,沒有了這樣的機會怎麼能行?
上早朝罵皇帝,你還能騙廷杖,到時候就是飛黃騰達;可如果根本見不到皇上,你的那份題本,即便寫得再激烈也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皇帝可能會直接把你發配,然後把你扒光回家。
比起任何形式,都沒有上早朝騙廷杖的效果那麼好,所以言官清流他們想上早朝。
不同的需要有不同的態度,內閣的幾位大學士覺得這樣不上早朝也沒什麼不好的。他們樂得吃著喝著談著事情。
韓爌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放下手中的茶杯說道“如此一來,就能夠好事變壞事,內閣可以監察天下官員,有利於澄清官場,同時又不會逆了陛下。”
幾個人聽完韓爌的說法,臉上的表情各異。
孫承宗不禁想到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吏部尚書周嘉謨。
周嘉謨曾經說過要推考成法,這是不是就算是考成法之前的一個比較必要的政策?
如果把這個政策和考成法結合在一起,肯定會產生非常好的融合效果。
轉頭看了一眼韓爌,孫承宗的眉頭就是一挑,說道“此事或許是一個很好的辦法,不過有一點要商量明白,那就是內閣要怎麼做這件事情?”
“畢竟想要陛下將這件事情交給內閣,總要讓陛下覺得內閣會比魏忠賢他們做的好。”
聽到這話,幾個人都點了點頭。
原則上他們是不反對韓爌這個提議的,因為一旦內閣真的有了這個權力之後,那麼就是他們幾個的權力。
至於說下麵的感覺是不是不舒服,或者官員之間是不是互相猜忌,上官是不是害怕下官參奏,這個可就不在他們關心的範圍之內。
但是也要做做樣子嘛。
於是黃克纘說道“這也要對誣告和如何告做出一些規定,不能信口胡謅,不能隨便亂上題本。這件事情要好好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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