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虛走後,留在房間裡的氣味名叫可疑。
段小桑站在門口,品了一下他這人的舉動。突然感覺有些捉摸不透。
一開始感覺他就是個普通文藝青年,和她以前見過的那些文協油子沒什麼區彆,在自視甚高方麵尤其如出一轍。
她說了一通銅臭味的東西,明顯能從對方的眼睛裡麵看到渴望,可沒想到居然又那麼難纏,意誌堅定得很矛盾。
但真正讓她猜不透的是安幼南的態度——究竟是談什麼詩,才能把人談到睡著?
有些放心不下,她又輕手輕腳地推開書房的門,安幼南的姿勢跟她剛才來時沒變,看來不是裝睡。
一些富有想象力的場景突然在她腦子裡作怪——名偵探柯南、金田一之類的密室劇情,某人走了,留下一具屍體——突然她就沒安全感了。
她走到安幼南身旁,湊近了一看,挺好,還有氣兒。呼吸均勻,表情平靜,臉上甚至掛著一絲溫馨的微笑,就好像睡前經曆了一些美好的事。
勻稱的雙腿交疊,一隻纖細的手腕擱在腮邊,兩頰粉撲撲的。該說不愧是訊易的形象代言,光是睡在這裡,都跟小蛋糕一樣充滿香甜誘惑力。
段小桑頗為感慨,訊易這種狼性企業,亂七八糟的人很多,虧得她有那樣的身份背景,否則像她這樣一點防備都無,在那種地方早被豺狼叼走了。
段小桑想去給她抱一床被子蓋上,一轉頭,瞥到地上兩條白色小蛇蛻,心頭一驚,抵近一看,原來是安幼南的襪子。
這就更可疑了……不對,這就更合理了。
她決定,還是把安幼南叫醒。
“小南,小南,醒醒。”
被搖醒後,清夢遭擾的女人表情相當不爽,拿眼睛看著她,用眼神譴責她。
“你沒事吧?怎麼在這兒睡著了?”
“小王子呢?”睡得昏頭脹腦的女人說。
“你夢還沒醒啊?不是你在問他小王子的事麼?對了,你問出來沒?”
安幼南的視線慢慢對上焦,眼睛清明起來,問:“王子虛呢?”
“走了。”
“幾時走的?”
“走了有10分鐘左右吧。”
“你怎麼不叫我?”
“你當時睡得很香。”
“你應該叫我的。”
安幼南說完,從椅子上跳下來,光著一雙腳,在地上找拖鞋,囫圇穿進去,去酒櫃給自己倒了杯果汁。
“你問出來沒?”段小桑追問。
“問什麼?”
“小王子啊!你剛醒不是還在念叨麼?”
“哦。”
安幼南如夢初醒地應了一聲,眼睛在眼眶裡不停轉,良久,才接著說道:
“問出來了,但等於沒問出來。”
段小桑眨巴著眼:“什麼意思?”
“唉。”
安幼南歎了口氣,十分惆悵地喝著果汁,這關子賣得段小桑急死了,就好像喝奶茶的時候第一口吸管就被珍珠堵死。
“小南,好不容易才查到的線索,說好的結果共享給我呢?”
安幼南伸手按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彆急。我在思考。”
“你到底在思考什麼呀?”
安幼南嘬著吸管,好一會兒才說:“我有了小王子的聯係方式,但一瞬間就跟對方鬨掰了。”
段小桑如同奶茶吸管終於通暢,連聲道:“那把他聯係方式給我,我就不信我沒辦法打動他。”
安幼南隻是搖頭:“不行,你打動不了他。”
“我打動得了。”
“你打動不了,我都打動不了。”
“讓我試試。”
“彆吵,我在思考怎麼對付他。”
安幼南自顧自走開,站到落地窗前,看著窗外幽幽夜景,語氣幽幽地說:“他主要是不差錢。”
“小王子不應該窮。”
“不,他很窮。但是他不差錢。不差錢和窮是兩回事。”
段小桑問:“他是個怎樣的人?”
安幼南撲閃著眼睛想了想,說:“倔強,悶騷,像個沒長大的中年人。”
段小桑頷首。然後又問:“帥不帥?”
“還可以。至少我不討厭。露臉的時候化化妝不至於掉粉。”
“你怎麼感覺好像親眼見到真人了?”
“沒有。”
安幼南否定地搖搖頭,麵部波瀾不驚地對她說:“冷知識,這個世界上有種東西叫照片。”
“所以什麼時候給我介紹他?”
“等等吧。等等吧。現在給你介紹他,隻會打草驚蛇。”
安幼南若有所思,她已經完全清醒了。段小桑在背後巴巴地望著她。
可憐的段小桑,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沒有什麼打草驚蛇。蛇就是草,草就是蛇。
“王子虛的作品,必定入圍翡仕對吧?然後今年的翡仕獎,可能會加入國家典藏對吧?”
“嗯,怎麼了?”段小桑不懂她為何突然又提王子虛。
安幼南淡淡一笑。
王子虛想拿翡仕,其他人也想。僧多粥少的地方就有競爭,有競爭就會有矛盾。
不差錢和窮是兩回事。但世上但凡有窮人膽敢自以為不差錢,遲早有一天會被現實狠狠教育。
安幼南心裡萌生了一個計劃。她有些迫不及待了。
段小桑看著她的笑容,陰惻惻的,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安幼南背信棄義說不給,她也隻能認了。誰讓人家是安小姐呢?
不過她沒有氣餒。
至少她掌握了一個確鑿的線索:王子虛確實知道小王子所在,而且很熟。
而且從各種方麵看,王子虛這人的軟肋都很多。她不愁對方不來找自己。
……
第二天葉瀾出發去公司時,已經瀕臨遲到邊緣。
她昨天睡覺太早,淩晨四點就醒了,躺在床上玩了一個小時手機,迷迷糊糊又睡著了,再醒來就是八點半。
坐進車裡,剛係好安全帶,副駕駛門打開了,王子虛一屁股坐進來:“稍我一腳。”
葉瀾嚇了一跳:“乾嘛?”
“我去趟公司。”
“乾嘛?”
“找左子良聊聊腳本。”
“哦。”
葉瀾發動車子,麵無表情地把車開出地庫,太陽照進來,才看見她臉上有點發紅。
“昨天是你把我搬到臥室去的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