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彆審了,你前幾天請假耽誤的時間還不夠?不差這一會兒,過來學學人家小王子的寫作技巧。”
“小王子的寫作技巧如何呀?”
王子虛沒來得及回答,最後這句話是蕭夢吟說的。眾人抬頭向門口望去。
蕭夢吟穿著的一身,如同在cos漆黑華服的吸血鬼,站在門口,欠身整理了一下複雜華麗的裙擺,低頭緩步進來。
“這麼快小王子的稿子就交過來了?他寫得這麼快呀。”
寧春宴皺起了鼻子。
“你來乾嘛?”
“不乾嘛,隨便逛逛。”
寧春宴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此乃假話。
蕭夢吟這人,做事目的性極強,從來不會“隨便逛逛”。如果在超市門口碰到她,那說明肯定有特價,而且還是力度空前的那種。
果然,蕭夢吟瞬間盯上了寧春宴的筆記本電腦,不動聲色之間就湊過來了。
“寫的什麼,我看看。”
寧春宴迎上去,一個擋拆,把她給攔住。
“我們現在是在工作時間呢,要串門兒,等會兒吧。”
蕭夢吟的眼珠滴溜溜轉:“我的稿子審好啦?沒什麼意見?”
“能有什麼意見?”
“讓我看看小王子的稿子唄。”
“小王子的稿子屬於商業機密,而且誰告訴你他稿子發過來了?”
“我剛才明明聽到你們說小王子的稿子。”
寧春宴終於發火:“你屬狗的呀?鼻子這麼靈!稿子剛到你聞著味兒就過來了?”
蕭夢吟死皮賴臉:“我還真是屬狗的。給我看看嘛。”
“看不了,商業機密!”
接下來寧春宴便和蕭夢吟展開了長達20分鐘的拉扯。要放在之前,她肯定直接趕人了,但蕭夢吟現在身份不同。
上次王子虛約她的稿子,質量還挺高的,風格也契合,幾乎是預定了下一期《新賞》的雙頭牌之一,另外一個頭牌是小王子的新作。
現在小王子的新作到位了,雙頭牌已經構不成了,隻能是一枝獨秀,蕭夢吟的那篇也不差,可以算陪一朵小綠花。
不管怎麼樣,蕭夢吟現在都今非昔比,對她得客氣點了。刁怡雯和陸清璿更插不上話,不敢得罪這尊菩薩,隻有寧春宴跟她拉扯。
結果蕭夢吟在軟磨硬泡之下也最終沒能得逞,於是跑到王子虛這邊來了。
“算了,不找你了。我來看我編輯。”
寧春宴猛抬頭:“誰是你編輯?”
蕭夢吟將手臂搭在王子虛肩膀上:“是王編輯邀的我的稿,他當然是我編輯,不然呢?”
寧春宴在機槍陣地般的紙堆後麵瞪她,臉上眼鏡反著寒光,牙根發癢,但拿她沒辦法。
蕭夢吟往王子虛桌上扔了一卷報紙,道:“看吧,你的《石中火》,第一批評價已經出來了。果然如我所料。”
王子虛拿起報紙,版麵題頭,寫著個很驚悚的標題:
“簡批小眾‘神作’《石中火》,真的是中國版的《百年孤獨》?”
王子虛看了蕭夢吟一眼,蕭夢吟揚了揚眉,示意他接著看。
王子虛一邊看一邊念道:
“……近來有朋友推薦我看一本‘神作’《石中火》,說是小圈子內交口稱讚。
“對於這種小圈子的‘神作’,我一向持敬而遠之的態度。
“因為這類作品一般保留著某方麵的幼稚的同時,還有一群戰鬥力極強的擁躉,說不得碰不得,不敢有意見。看著沒意思。
“但是朋友極力推崇,說這是中國版的《百年孤獨》。衝著這個氣魄,我也該去看看。於是三日,草草翻閱,把已發表的部分看完,心裡有了評價,不吐不快。
“這是一本思想撐不起野心的作品。
“《百年孤獨》這部作品,是國內無數作家的啟蒙,我們很多作者對這部作品是有情懷的。往來幾十年,也有很多人模仿或致敬。
“這位作者王子虛更大膽,他想要做的不是模仿也不是致敬,而是挑戰。他想要挑戰《百年孤獨》。
“我的評價是,勇氣可嘉。然而,實力不足。
“中國的百年史固然繽紛,可曆史並不能代替一個人的深度。而這位作者顯然並不具有這種深度。
“他錯誤的將自己的野心和中國的曆史,當做了自己實力的一部分,於是產生了自己可以挑戰《百年孤獨》的誤解,從而誕生了這樣一部作品,可結果卻是不倫不類。
“我查了一下這位作者王子虛,果然,在這部作品前,沒有發表過什麼值得一提的作品。想要憋一部大作一炮走紅的作家很多,但我建議,不要學……”
王子虛放下報紙。今天的好心情到此為止。
“你知道不是他說的這樣。”
蕭夢吟抱著雙臂道:“對啊,我知道。”
王子虛說:“他的誤解太多太深了,我不知……不知該從何說起,連反駁都找不到抓手了。”
蕭夢吟臉上的笑容更諷刺了:“你真以為是‘誤解’啊?”
王子虛錯愕道:“啊?”
蕭夢吟拍了拍他的肩,說:“你怎麼給人一種涉世未深的感覺,那我告訴你吧,搞寫作,首要就是停止內耗,並不是彆人評價你,你聽著不爽,每一句都要反駁回去的。也不是每一句都要自我反省的。
“彆人罵你,你就罵回去,彆人讓你不爽,你就用儘一切辦法讓對方也不爽。你以為人家真的在乎你的作品嗎?不是的,在乎你作品的隻有你自己。”
“蕭夢吟這話倒算是有理。你應該聽一聽。”
寧春宴接茬道,不知什麼時候她已經靠過來了。其他人也都圍過來了。
王子虛眨了眨眼,隨口看向標題下方:“作者,王忠興。還是個本家。”
寧春宴道:“哦,這個人我知道。他跟石同河是一個協會的。師兄弟。”
蕭夢吟說:“說是師兄弟,可能更像師徒吧。”
說完,她又望向王子虛:“明白了嗎?”
“明白。”
王子虛揉起了下巴。即使知道了這些,他的心情也很難好轉。
這還是他第一次接觸文人間的筆墨爭鋒。他第一次接觸就知道,自己不喜歡這樣。
他討厭的不是單方麵被批,或者被以勢壓人。他討厭的是從這篇文章裡看到了更多更黑暗的東西:陰險、粘膩、蔫壞。這些更讓人感到惡心。
蕭夢吟問:“之前我問過,現在我還問你,你現在有什麼想法嗎?”
王子虛說:“這隻是一個批評家的話,單這一篇豆腐塊,可能都沒多少人能看到,我要是去回應,反倒落了下乘,說不定還給他炒出熱度來。”
“對。”蕭夢吟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
“所以,我現在隻能,什麼也不做。”王子虛說,“我也不需要做什麼。”
蕭夢吟問:“你作品的名聲呢?你也不管了?”
“隻要看了我的書,自然知道這人說的不是真的。如果受他的影響而不看,那隻能說很遺憾。”王子虛說,“但是一部作品,總會找到屬於自己的讀者。”
“你倒是坦蕩。”蕭夢吟說。
刁怡雯突然插嘴道:“可是,你的作品在民間的聲譽也壞了呀。”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