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認出聞夕樹的人，聞夕樹確實不認識，地堡人口密度還是很誇張的。
聞夕樹也意識到了，自己需要一塊麵具。
【你意識到了你需要改頭換麵，這不難，在亡者的世界，總會提供各種服務，人們會付出功德，享受欲望。】
【食欲隻是其中一種，隻要你有功德，你可以享受生前無法享受的很多欲望，最頂級的美人可以成群結隊的為你做少兒不宜的服務，或者你可以自己變成某個美麗無比的人。也可以獲得一小片世界，在那個世界裡，你擁有無上的權力，當然……你無法滿足想要複活的欲望。】
文字適時出現。
聞夕樹一下有了應對策略：
“啊對對對，我就是夕樹神教教主聞夕樹，孩兒們，平身！我就說這張臉果然值，花再多的功德也值啊！”
一聽這麼說，那教徒似乎明白過來了：
“你是說，你不是教主，你買了一張教主的臉？”
聞夕樹說道：
“不行麼？聞教主文成武德功蓋千秋風流倜儻萬壽無疆，我生前不能模仿，死後還不讓啊？”
那教徒長舒一口氣，雖然厭惡對方褻瀆教主，但這麼一想，教主沒有死真是太好了。
而周圍也有不少人，猛然拍腦門：
“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功德值可以這麼花？”
“省省吧，四位數的功德，你給得起嗎你就整容？”
死亡後的眾生，陡然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都是孤獨的。
要在這孤獨的世界裡，得到一些認同感，那最好的方式，當然是有一張臉。
但這個時候，教徒卻說道：
“你在地府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因為那張臉靠近你們的人，也會因為得知你不是那張臉的主人，而離開你。”
“好好積攢功德，不要提前消費。”
小夥子還挺理智。換臉的欲望，確實消費不低。
聞夕樹來了興趣，這街道上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我還有些功德值，我請你喝一杯？”
“我對你這褻瀆教主尊容的惡徒，沒什麼好聊的，滾。”教徒說道。
純，非常的純，這指不定是咱夕樹神教的某個精銳，純度僅次於阿妙聞弦歌等人……不，說不定並不輸給他們。
聞夕樹歎道：
“我也隻是仰慕聞教主，他給了我許多力量，其實我並非惡搞，隻是這張臉，讓我在這幽冥之地，有安全感。”
“我雖然褻瀆了教主，可我總歸是因為這張臉，找到了夕樹神教的人。”
“我隻是想要和你聊聊……誒。”
聞夕樹一番話，倒是將這小夥子說得有些愧疚了。
“好吧好吧。”
二人來到了一家咖啡廳。
這座城市的娛樂設施可謂非常豐富，隻要你有功德值，生前一切能享受的，都可以享受。
當然，還是那句話，功德可不好掙。
聞夕樹點了兩杯最便宜的水，也消耗了五點功德，他感慨，這地下世界的物價有點過於生猛了。
七彩烏鴉留下的一千功德，其實算是一筆不菲的資產。
但他隻是打了個車，就花了一半多。
二人落座後，發現咖啡廳裡幾乎沒什麼生意。
“據說越是複古的區域，那邊的人越好攢功德，他們生前在古代，那個時候的人，習慣了一天去勞作。”
“倒是我們這些人，一旦沒有了一些設備，不知道該乾啥了。”
“所以在地府，古代的消費水平反而更高。”
“哦，對了，我叫黃賀。是去年加入夕樹神教的。”
在聞夕樹的一番忽悠下，黃賀已經非常有交流欲望了。
聞夕樹說道：
“你怎麼死的？”
這句話一問出來，黃賀整個人忽然陷入了一種呆滯狀態。
文字提示又一次出現了。
【雖然偉大帥氣的鴉哥告訴了你這個世界有很多人死的莫名其妙，有壯烈的，有獵奇的，也有憋屈的……但絕大多數人，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死亡會帶走一部分記憶。你應該能夠理解，這是一種安全設定。】
看到這些提示，聞夕樹一下子就懂了。
局麵有些複雜了。
“換句話說，這是一種防錯機製，我沒辦法詢問到他人的死因……至少對死者本身詢問不行。”
“假設我知道了未來某個人是怎麼死的，那麼我如果返回現實，豈不是就可以讓這個人不去做某些事情，避免死於這種原因？”
“但亡者世界居然有預防機製，死者會忘記自己是怎麼死的。”
“不過我也不必著急，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卻未必不知道彆人怎麼死的。”
聞夕樹想了想：
“黃哥，你當初為何加入夕樹神教。我當時是生病了，缺錢治病，想著去詭塔搏一搏，那個時候就加入了夕樹神教，需要一些勇氣和信念。”
黃賀詫異的看向聞夕樹：
“你這經曆，倒是和聖女阿妙有些相似。”
聞夕樹險些吐出一口茶，阿妙怎麼成聖女了。
黃賀說道：
“我其實是為了活下去，當時的地堡，很多強大存在都死了……”
“誒，老校長不知下落，據說是趕上殺戮日了。”
“至於其他的……不管是荀回大人，還是聞人鏡大人，全部都在爬七十層的時候死了。”
“當然，那都是兩三年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大家的士氣都很低落。”
“明明不久前，才在教主帶領下，完成了史上死亡最好的大吞噬反擊戰，但很快就開始衰頹。”
“命運仿佛在捉弄我們。”
“一年後，爬戮塔和欲塔的人，都漸漸少了，很多天梯榜的高手，也都要求接引人自降層級。”
“自降層級是有代價的，慢慢的，大家實力都變弱了。沒有了教主……地堡的物資也變得匱乏起來。”
“真的慘啊，真的慘……”
黃賀的話還沒有說完。
聞夕樹已經被一連串的內容震驚到。
“我”沒有了下落，老校長遇到了殺戮日，這些可以理解，未來是凶險的，聞夕樹也能接受。
但為什麼，荀回和聞人鏡，會死在七十層？
難不成七十層的難度陡然提升了？
還是說……
射手座，根本沒有撤掉他的瞄準？
聞夕樹實在是驚訝無比：
“那個時候的地堡，普遍有著人類沒有未來，下次大吞噬就是末日的說法。”
“沒有了聞教主和老校長，貴族又開始收緊物資，底下的人沒辦法啊，為了活命隻能爬塔。”
“我也是需要勇氣去改變這些事情，夕樹神教雖然規模不再擴張，因為教主失蹤也遭受了打擊，但聞弦歌長老，聖女阿妙他們總歸是在鼓勵大家。”
“我們依舊是地堡最大的民間勢力，我那個時候受到了鼓舞，想著教主做得我做不得？”
“教主可以從死刑犯變成地堡傳奇，我也可以。”
“於是我開始爬塔。”
值得肯定，聞夕樹說道：
“你很棒，沒有給夕樹神教丟臉，對了，咱們教主是多久失蹤的？”
黃賀的話裡提到了自己的消失，沒有說死亡，沒有說彆的，隻是說消失了。
“三年前吧……我想想，那個時候，地堡好像發生了一件大事，教主遇刺。”
聞夕樹不驚訝黃賀居然記得這個。
但聞夕樹詫異的是……
三年前，自己遇刺？那不就是眼下這個時間線？
也就是說，這一次，自己爬塔將有去無回？
這真是一個驚人的信息。
“很奇怪，教主的名字沒有從天梯榜隱去，但教主卻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人們猜測，教主被困在了某個地方，人還活著，但卻無法通過登錄器回來了。”
“這是聞弦歌長老說的，聖女阿妙也認可這一點，大家都在想辦法探索詭塔，希望可以帶回教主。”
信息量有點大。
聞夕樹可以確定，如果是三年前自己遇刺後消失，那毫無疑問，就是這次冥界之旅，自己遇到了某些阻礙，回不去地堡了。
“得找到原因才行，另外，不要被嚇到，目前的已知未來雖然是非常絕望的。但既然被我觀測到了，那麼未必就不能改變。”
聞夕樹想了想說道：
“對了，你說荀回他們進入七十層，死了，這件事……也發生在那個時候？”
黃賀點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整個城市開始晃動。
【你窺見了一個秘密，這個秘密是有代價的，現在……你得開始逃亡了。】
城市中央的地麵，忽然開裂，無數裂痕觸目驚心，不斷蔓延像是巨樹的根莖。
隨後裂痕破碎，一隻巨大的拿著戰斧，渾身散發著冷白火焰的牛頭巨獸出現了。
“死！”
牛頭巨獸拿著戰斧，朝著聞夕樹黃賀所在的方向劈砍下來！
聞夕樹大驚，本能的山避開。
但黃賀就慘了，黃賀在瞬間被戰斧劈出的白炎罡氣所淹沒。
這一瞬間，無數屬於黃賀的靈魂信息，像是散開的炁體一樣……
那些炁體爆散開來，也吹拂過了聞夕樹。
無數黃賀的記憶，在聞夕樹的腦海裡浮現。
“第三次詭塔了。我已經成功了兩次，我也算是……百裡挑一的幸運兒了吧？”
“嘿嘿，第三次我一定可以，教主當初爬了十幾次呢，我還差得遠！”
這是黃賀第三次進入詭塔時的記憶。
下一瞬，聞夕樹又感受到了彆的記憶。
死亡臨近。
當第八層的怪物，將黃賀的手臂撕裂開時……黃賀痛的意識混亂起來。
“真遺憾……我果然不是什麼天才，得死在這裡了。”
“大家都還在等我回去吧？但是……我這樣的人一個底層人，即便消失了，也不會有人注意到我吧？”
脖子斷裂，頭顱被怪力給擰開。
最後的畫麵，是黃賀的記憶，地堡裡生機勃勃的景象，以及印有聞夕樹的海報。
炁體穿過聞夕樹，最終歸於虛無。
這一瞬間，聞夕樹意識到了……自己改變了很多事情。
很多底層的人，因為自己活著，因為夕樹神教的努力，他們有了對抗生活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