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有呼喚聲聲。
前方卻無去路。
沈樂抬頭,仰望。冰棱森森,狼牙倒懸,眼前,淡藍色的冰壁反射著他模糊的麵容,也遮斷了他的前路。
而那仿佛沉睡,又似乎輕輕嗡鳴著,在心中應和著他的銅鏡,分明身處於冰壁之後……
沈樂慢慢伸手按在冰壁上。明明隔著厚厚的手套,他依然感覺到一陣刺骨寒意,從冰壁傳到指尖,再飛快向上蔓延:
隻是一瞬間,整條胳膊,就已經凍得沒了知覺,甚至越過肩膀直攻心臟。
沈樂:“……”
大意了!
不應該因為是冰壁就掉以輕心的!
觸碰這種不明物體,應該像觸碰火苗,觸碰可能帶電的東西,都應該手心朝內,手臂朝外,方便感覺到不對的時候自然縮手的!
現在他隻好努力運功,讓熱流衝上肩頭,衝向手臂。丹田裡金色圓珠急速旋轉,激蕩熱流,一輪一輪衝擊。很快,胳膊上就冒起了一陣寒霧:
這寒氣,已經在袖子上結了一層霜,甚至被內功化開的時候,會蒸騰起來了!
沈樂急得頭上冒汗。一圈一圈,一輪一輪,不知道運了多少輪內力,才把那股寒意從肩膀推到手肘,再從手肘推到手掌。
眼看即將大功告成,即將可以脫離的時候,冰壁後方,又傳來了一聲輕輕的鳴響!
刹那間,淡藍色的寒霧,從頭頂,從冰壁,甚至從沈樂的腳底和背後,四麵八方包裹上來,像是要把他直接凍在內部。
“退後!!!”
沈樂終於叱喝一聲。精神力快速張開,一點小小的火苗,在指尖搖曳而出,晃了晃,立刻熄滅:
這雪山之上,冰川之內,能調用的火行力量實在太少,他哪怕竭儘全力,也召喚不出火球,隻聚攏了一個指節大小的火苗。
眼看寒霧越來越近,沈樂趕緊改弦更張,指尖一劃,寒霧立刻凝定。很快,它由霧變水,又從水變作寒冰,向外蕩漾開去一圈,緊緊貼在冰壁上——
你想用寒氣來對付我嗎?
那不好意思,我也恰巧懂一些控冰的法門……
經此一役,沈樂徹底打起精神,再也不敢把這次雪山之行,視為“上山撿東西”的簡單旅行。
他用力一踏地麵,先在自己身邊升起了一圈冰牆,連地板也厚厚地鋪了幾層,甚至做好了防滑的一棱棱凸起。
然後,雙臂伸開,高高舉過頭頂,伸向前方的冰川:
“開——”
胸口,半麵銅鏡,輕輕鳴動。精神力蔓延開去,冰壁對麵,也有一樣東西與之共鳴,一聲,兩聲,三聲——
轟!!!
沈樂臉色驟變。頭頂,身邊,腳下,整座冰川劇烈震動,一道道冰棱如狼牙般墜下,直刺頭頂!
“什麼——”
他下意識地雙臂靠攏,護在頭頂。身邊冰牆隨他心意,快速傾斜、合攏,在他頭頂支起尖尖的屋頂。
砰,砰,砰砰砰砰,一柱一柱的冰棱砸在頭頂上,砸得驚心動魄,砸得地動山搖,砸得頭頂冰牆一片爆裂聲響,砸得冰牆上枝枝丫丫,裂出無數冰縫。
一時間,沈樂竟然沒心情去想哪裡來的震動,隻是竭儘全力,呼喚、控製、凝聚周圍的寒冰,給自己加厚了一層又一層!
“是什麼東西……”
控製寒冰太難了!
而且是越來越難,精神力每往外探出一圈,便是艱難了一分。
身邊劇烈震蕩,那波動不休的,不是寒冰碎屑,不是尚未凍結的雪花,而是天地元氣,極寒極凜然的元氣:
有什麼存在,正在和他爭奪這些元氣的控製權,掠奪,拉扯,吞吸,旋轉!
是另外半麵銅鏡嗎?
還是銅鏡曾經的主人,一靈不昧,附於其上?
又或者,是彆的存在,這雪山之上的靈獸妖魔?
你要乾什麼!
你是不是想要我的命?!
我沒得罪你!有什麼需求,你站出來,能談的咱們都可以談——
沈樂在心底拚命大喊。然而這時候喊也沒有人聽,他凝聚精神,一層一層地聚攏寒冰,一層一層地貼附在冰屋表麵。
這座倉促立起的冰屋,被凝固得越來越結實,頂部幾乎觸及到了最低處冰棱的末端。沈樂剛剛鬆一口氣,猛然間,腳下劇烈震動!
“啊——!”
他全身猛地往後一仰,斜靠在——或者毋寧說是斜撞在冰屋牆壁上,一時竟然沒法站穩身子。
整個人像是站在洶湧狂濤上,又像是站在翻滾的河流當中。一片軋軋的崩裂聲從腳下傳來,整個人顛簸不定,快速向下滑落!
冰川崩了!!!
山腳下,一直昂著腦袋,仰望山巒的兩個特事局小哥,猛然站起。兩隻望遠鏡同時轉了過去,側前方,一條雪線咆哮如龍,奔騰而下!
“雪崩?!”
兩人呼吸同時抽緊。內地來的那個小哥驚呼一聲,摸出手機就要撥打,卻被同事一手按住:
“沒事,沒事!——雪崩的地方不在登山路線上,下去好幾百米呢,影響不到沈樂!彆著急!”
“可我總覺得不太對……”
內地小哥仰望雪山,心口砰砰直跳:
“這雪山,早不雪崩,晚不雪崩,偏偏在沈樂上山這幾天,無緣無故崩了,我總覺得和沈樂有什麼關係……話說雪崩這種事,在冰川上常見嗎?”
這個問題,哪怕是在高原上出生、在高原上成長的特事局成員,也沒有辦法回答——他執行任務大半是在城市,又沒可能一天到晚守著雪山,眼巴巴地盯著看哪裡崩了。
正掏出手機,低頭要百度一下,或者請教一下哪個ai,身邊又是一聲驚呼。
他循聲抬頭,瞬間,兩個人肩並肩站著,盯住雪山上飛揚奔騰的雪霧,動彈不得!
“那是什麼……”
“那是……”
是妖魔飛騰?
是異獸咆哮?
是雪山上的王者蘇醒?
抑或,是沉睡的魔頭被驚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