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杜薇看著滿地的狼藉,絮叨著沒好氣地拿起自己曾無數次從地上扶起的一根玩具水槍和一把衝鋒槍,下定決心將它們扔掉。在扔之前扔問了下子墨:“這把槍是好的還是壞的?”因為她觀察到這個礙事的玩具已經好久沒有被寵幸過了。
子墨上前來查看了一番,說壞了一些,同意她將它丟棄。
原本就對杜薇不斷扔東西的習慣不滿,在一旁張大嘴巴的林木頓時火起,他的火全一股腦朝林子墨發泄了過去:“你以後彆想讓我再給你買任何玩具!”聲音大到足以讓子墨震驚的地步。杜薇印象中,一兩年,甚至好幾年,他可能才會有這麼惡劣這麼大聲的一次態度,但是他的態度更加激起了她的不滿。
“擺在那裡占空間,都說了用不了了你有什麼好不滿的?”她想起自己曾不止一次地傾訴過不滿,告知他家裡的亂七八糟是如何消耗自己的內在能量,讓心情變得糟糕和沉重,也吐露過心中的困惑,引導他去思索自己曾經思索過的問題:也許確實因為男人和女人的心理構造不一樣,擁擠臟亂的居住環境會給女人帶來多麼大的消耗而男人卻對此完全不以為意。
每次輪到杜薇收拾完還家人一個略微整潔的環境後,所有人似乎就更習慣了將這個事情歸類到她的頭上。但是她也有累的時候有煩惱和疲憊不斷乘虛而入的時候,這個時候,她將不能控製住自己的脾氣和情緒,將口不擇言地說出很多傷人的話語。
她說起這些,隻是希望能被林木所理解,能偶爾幫忙收拾一下,哪怕是勉為其難地,至少偶爾關注到她這方麵的情緒,為避免她產生那類消沉的情緒而稍微付出點自己的努力。但一切的傾訴和解釋仍是徒然,他仿佛隻認習慣,習慣於按部就班地走每一條路,實施每一個行為。杜薇曾攬過去的那些活,漸漸地被排除在他的行為習慣之外,隨著習慣痕跡的加深,越來越徹底地被排除。因此,買菜做飯成了杜薇的專屬,拖地、擦馬桶、清理冰箱、給子熏洗澡、收疊衣服、洗切水果、檢查孩子的作業……
這些全都成了杜薇的專屬,有時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他懶惰的天性使然,還是被自己的大包大攬讓一切成了習慣。
時常會覺得很不公平,她和他一樣地工作,晚睡早起,難道就是為了成全他多點時間去刷手機?
杜薇說以後看到地上有亂七八糟的玩具卡片什麼的,會直接撿起來扔垃圾堆。
林木也還在吼,他對子墨叫道:以後看到他扔得到處是的書籍,他會撕掉、燒掉。
杜薇在他旁邊冷冷地:真好,我費儘這麼多年的心血才逼著子墨養成的看書習慣,你燒掉他的書他可不會在意。你想燒掉我的心血,不如你自己去教孩子吧。
那一刻,她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滴血,這個人,居然拿她珍愛的書籍和一些破爛的玩具相提並論!
她想起他不止一次在子墨看一些文學書籍的時候要求他看語文數學書,那個時候她就差點驚掉大牙。小學的語文數學書,不是課堂上就能掌握的東西嗎?她為林木陳腐的思想感到汗顏。
然而這次的衝突還沒有結束。
氣憤難當的林木再次衝到客廳中央,將電視櫃上擺放許久的一個物件抱在手裡走出門去,那是杜薇去年送給子墨的生日禮物——一套比較全麵的物理實驗箱。上麵有許多相互並聯或串聯的電路,能被點亮的燈泡,可以旋轉的某種東西,能朝上噴氣推舉一個球體的什麼東西,這個試驗箱上麵已積滿了灰塵。
杜薇不知道林木扔它僅僅是對她扔東西的不滿,還是本身就對這玩意有某種反感,隻知道他的這一行為,徹底激發了內心對他埋藏許久的更多失望。她原來多麼寄希望於他也能在孩子的學習道路上給予某種力所能及的輔助,尤其是作為理科生,像杜薇很不擅長的物理化學,以及機器類的探索,希望他能在這方麵引導子墨在玩樂中學習和探索。因此她買了無人機、也買了物理道具,但他從來都不願意帶著孩子去動手嘗試,儘管她要求過好幾次,後來除了再一次認識到他的動手能力無與倫比地差得出奇外,幾乎也認定了他不僅懶,而且連很多基礎的知識都不會,再要求他做這些事情似乎都是在為難他了,於是她不再吭聲了。
連世界杯這種節目,都是杜薇熬著夜陪子墨一起看的,因為子墨很喜歡足球她才漸漸喜歡上。而她其實一直在內心裡覺得,有很多事情,更適合由爸爸帶著孩子一起做。她時常痛惜孩子沒有一個能帶著他一路探索下去的爸爸,然後慢慢強迫自己在做好媽媽的同時也擔任起一些父親的角色,這個角色,也時常引發她內心深處的悲哀。
林木出去後,杜薇摟著委屈流淚的子墨跟他道歉,說沒有控製好情緒是自己不好。
“有時候我們大人會有很多不同的觀念,當我們固守自己的觀念而發生爭執,你夾在中間難免受些委屈。但是我們也會反省的,我很清楚這次不關你的事,你不要難過了。以後你會發現,有些事情沒有誰對誰錯,我渴望家裡能更整潔些,而你爸爸他舍不得丟掉東西,你沒必要支持誰,有自己的想法就行。”雖然明知道子墨每次都堅定不移地站在自己這邊,杜薇仍小心地不去影響他的感情和思想,她尊重他作為獨立個體的權利。
子墨哭過之後,表現得很體貼,非要幫著媽媽一起收拾。更讓杜薇感到欣慰的是,在她這麼簡單的開導下,他也沒有表達出任何對爸爸嗬斥他的怨言。
“要不我們離婚算了吧。”很晚了,杜薇想著想著,突然停下來平靜地盯著在一旁悠悠然看手機的林木說。
“你又怎麼了?”林木放下手機,意識到杜薇又要準備發泄自己的不滿和不愉快的情緒了,關於離婚的這種話題,杜薇也不是第一次提起了,他明白她需要借此發泄。
“我覺得太累了,有時候雖然覺得這樣過下去也不錯,你的脾氣又挺好的,也沒有什麼不良的惡習。但有時我也真的也會像其他女人一樣渴望身邊是一個懂得噓寒問暖、懂得浪漫的男人,想經受那種美好的體驗。但是你是沒辦法改變的,你懶得動,也懶得思考。你有想過嗎,每次生日都買生日蛋糕,或者提前問我想要什麼禮物,其實就是一種自己懶得動腦筋去想的表現。”
“彆人的生活不也都是這樣過的,怎麼可能像你想的那樣事事順心,到處充滿絢麗的色彩。”
“你每多一份懶惰多一份享受,我就多一份辛勞少一份樂趣,你難道想不到嗎?”
“唉……”林木又是歎氣,然後又這樣說:“你想讓我做什麼你就說啊。”
“的確,我吩咐你做什麼你還是會去做,但是老是去指使彆人隻會讓我覺得更累。我也想要追求思想上的放鬆啊,恨不得每天都是由彆人來安排我而不是我去安排彆人。我們不如分開過好了,反正倆個兒子,每人一個,我覺得如果隻讓我管一個孩子的話,至少我要輕鬆得多。”
“我知道你現在的壓力很大,如果是因為你爸的手術費,我想辦法去找我表妹他們借……”
“不用,我自己去想辦法。”杜薇將這次事件看作了對自己婚姻生活的第一次嚴重考驗,她覺得林木可能沒有辦法經受住更多的考驗,心灰意冷和絕望,更深地撅住她的心。
朱媛媛在這個時候將杜薇約出去和宋飛翔見了一麵,“沒辦法,他說你不知道為什麼一直不回他的信息,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剛好我在長沙,就非讓我約你一起吃個飯咯。”
杜薇心不在焉地和朱媛媛一起赴約,她心知肚明自己答應一起吃飯,分明是對某人某事有著某種隱約的期待。
宋飛翔確實從媛媛那裡了解到了杜薇的處境,很爽快地主動提出來借杜薇這筆錢,杜薇想了想,隻是找他借而已,又不是不還給他,說到底,心裡還是覺得向他借比從舒南那裡借要覺得好受些。
“要不你乾脆到我公司來幫忙算了,給你比原來雙倍的薪資。”
啊,這樣的話,我應該就能儘快還清他的債務了。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杜薇覺得自己幾乎要向現實的世俗低頭去著手考慮這個事情了,但清醒的頭腦讓她忽然意識到宋飛翔的不懷好意,然後果斷地拒絕了。
“小薇,你不要總是那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樣子,我隻希望你遇到困難時還能想到我,我會儘力幫你的。”宋飛翔最後這麼誠懇地說,杜薇隻有道謝的份,內心卻很難過卑微地想道,自己終究還是不得不向他低頭了。
宋飛翔走後,朱媛媛說起自己跟舒南近段時間的進展,她最近以各種借口跑到長沙,時不時地以照看舒書的理由和舒南有了多次接觸,自然比從前更親近了不少。
“我等下有點事要趕回深圳去,答應今天送舒書一副羽毛球拍,今天他和一個同學約好一起打球的,你能幫我送過去給他嗎?”朱媛媛提出請求來,杜薇想既然錢的事情解決了,自己就替她跑一趟吧,反正舒南這個時候在學校開會不會在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