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輸內力的木刀敏快的劈落,卻是在半途中被另一把木刀招架。
刀身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薑元覺得握刀的手掌一陣刺痛,但他來不及多想,便是連忙循著本能抽刀後退。
單手持刀的老人大步向前,橫過木刀向薑元施壓。
水平斬變招突刺......在薑豐年揮刀的一刹,薑元的腦子裡立刻閃爍出了那柄木刀移動的軌跡,在後退過程中招架斬擊的同時警覺著對方即將到來的變招。
不出所料,薑豐年果然是在一擊水平斬被薑元格擋的一刻扭轉手腕進行變招。
但迎接薑元的並非是自己所預判的前突刺。
他提前以雙手握著木刀、橫過刀身要去抵擋對方刺來的刀刃——
老人揮刀以一記淩厲的上挑斬突破薑元的防禦,正中他的下顎。
薑元露出了錯愕的表情,然後不受控製的向後栽倒。
漸次泛白的天宇,一行白鷺優哉遊哉的劃過稀薄的雲流之下。
東籬客棧後邊的庭院裡,薑元麵無表情的躺在讓陽光烘烤得溫熱的地麵。
不得不感歎薑豐年這一手刀法的出神入化。
那恰到好處的力量,剛好是讓薑元失去了平衡,沒有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他甚至都感覺不到多少疼痛,若非摔倒在地麵的實感是如此清晰,以及下巴周圍的皮膚有些紅腫著發燙,或許要以為自己仍是站著準備應敵。
“刀法變化較少?”薑元爬起來,拍了拍後背的灰土,把質疑的眼神投向了對麵的當鋪掌櫃。
“自然是少的。”薑豐年看著薑元,心底卻沒有那種在後輩麵前炫耀高強本領的得意,隻是迷茫與驚悚。
他是怎麼知道我要變招成突刺?
若非薑豐年有著五識境的修為,憑借著出色的眼力捕捉到了薑元這“後發先至”的防禦然後強行把即將施展的突刺變作了挑斬,恐怕真要讓他給穩穩當當的招架住這一刀再給予反擊了。
屆時的薑豐年已經是後繼無力的狀態,必然要讓這後生的反擊打個嚴實。
那可真是太丟人了......如此在心底想著,
“再來。”薑元有些不服氣的爬了起來,他是第一次見到薑豐年這樣毫無征兆的變招打法。
薑豐年把掉到地上的木刀撿起來丟給他。
很快兩人又在庭院裡開始對峙了。
直到一天的訓練結束,薑元也沒能成功打中一次薑豐年。
隨著不斷的挨打,他對刀法的理解正在以極快的速度積累,幾乎能預讀到薑豐年所有招式的落點與時機......
但即便是知道了對方手裡的木刀會在何時何處落下,他卻是不斷在挨揍,沒有組織起任何一次有效的成功的反擊。
被逼得需要全力以赴運轉內功乃至動用占卜之術輔助戰鬥的薑豐年瞧見他這副還想再戰幾輪的表情,便是忍無可忍,幾乎是攆著把他趕出了客棧。
“明天開始不要找我學刀法了。”
老人陰沉著一張臉,杵在客棧的大門旁瞪著滿臉不服氣的薑元。
“不學就不學,有本事再跟我切磋一場。我覺得我能打贏了!”薑元罵罵咧咧的往客棧外邊走,還在回味庭院裡的切磋。
“你說出‘覺得’這個詞的時候,你就已經半隻腳踏進鬼門關了,小子!”
“切磋和死鬥是兩回事。”
“即便是切磋,你就覺得四氣境能打贏五識境了?哪裡來的這等好事......真當幾十年的內功是白練的?”
“我這三天的內功也不是白練的。”薑元往外走了幾步就停下,然後回過頭,有些不服氣的看向薑豐年,“彆忘了我剛剛差點就擋住了你一整套的刀法,就輸最後一招!”
“趕緊滾蛋。”薑豐年不想聽他說話,自顧自的就回去休息了。
薑元其實沒有說假,如果再次進行切磋,他是真的有極大可能與薑豐年打個平手甚至險勝。
因為薑豐年的刀法已經被他學了個透徹,他看這老人一抬手就知道會出什麼招、應該怎麼擋,甚至連對方可能會施加在刀上的力道都有了清楚的記憶,在《四瀆訣》提供的強大支持下,薑元能夠做到閒庭信步般的對此逐個招架。
隻是這掌櫃不知用了什麼手段,仿佛預知未來般的猜到了薑元的反擊,在最後一招的時候靠著境界碾壓的種種優勢強行破開了他堪稱完美無缺的招架,才算是結束了戰鬥。
可即便是這樣的“破局之招”,也是建立在薑元眼睛看到了、腦子裡想到了,但是身體無法跟上的情況下才能得以實現。
在不能動用許多生死技的情況下,薑豐年已經無計可出了。
他連自己壓箱底的“趨吉避凶”的占卜術都用上了!
這孩子竟然是在亂世將啟的時候展露出這樣誇張的武學悟性,也不知是福是禍。
老人歎息著走在客棧的廊道裡,這步子剛剛挪動了幾下,他就悚然意識到了一個更加至關重要的、卻被自己在刀術的教導中忽略的細節......
薑元沒有出汗。
如此高強度的切磋,卻沒有汗液流出,因為有充沛的內息在維持人體狀態的穩定。這是衛氣與營氣協同運行所造成的結果,亦是武者在四氣境正式登堂入室的標誌。
他這才修煉武功第幾天?!我當初究竟是撿了個怎樣的怪物回來......
老人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十年前的春節,那是大雪紛飛的渭城,衣衫襤褸的男孩舉著臟兮兮的雙手站在一家茶樓的門外,同許多難民一樣沿街乞討。或許是因為他有一對乾淨漂亮的、不摻雜惡意與貪念的眼睛,便是忽然間發了善心將他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