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廣州天氣格外活潑。忽冷忽熱,來回在春夏秋冬四季中橫跳。
早上還寒風刺骨,到了上午就烈日懸掛。
多變的天氣,苦了在城門口等待的一眾官員。
他們都是穿著冬衣來的,此時一個個熱的滿頭大汗。
再熱也隻能憋著,眾目睽睽之下,官員必須注意自身形象。
“總督大人,凱旋隊伍還要一會兒才能抵達,要不您先去後麵休息。
等隊伍到了,我們再派人通知您過來。”
見舞陽侯的官轎落下,廣州知府呂君佑上前勸說道。
今天是兩廣軍隊,從前線歸來的日子。為了表示重視,一眾官員早早就到了城門口等候。
作為兩廣最高軍政長官,舞陽侯自然是最後出場。
在出發前就換上了夏裝,同一眾身著棉襖的官員,形成了鮮明對比。
“不必了!
凱旋大軍距離這裡不遠,估摸著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會抵達。”
舞陽侯搖頭拒絕道。
這場高規格的歡迎儀式,全是他一手操辦的。
搞這麼大的動靜,除了迎接凱旋隊伍,也為了安撫民心。
白蓮教叛軍鬨的太大,嚴重衝擊到了大虞的統治根基。
兩廣雖然被朝廷收複,但民間依舊有叛軍殘黨。
這些人或是隱匿鄉裡潛伏,或是退居深山落草為寇,都是不穩定因素。
靠武力打擊,想把這些人揪出來,絕非一朝一夕能夠完成。
最佳的選擇是攻心。
用實際行動證明官軍的強大,斷了這些家夥不切實際的幻想,地方才會安穩起來。
順便還能敲打一下兩廣的世家、海商,讓他們知道天下是大虞的天下,還輪不到他們囂張。
時光飛逝,一炷香之後,大地突然顫抖起來。
一支殺氣騰騰的軍隊,邁著整齊的步伐,出現在了眾人視線中。
騎著高頭大馬走在隊伍最前方,抵達城門口時,李牧大手一揮下令道。
“止步!”
浩浩蕩蕩的隊伍,在一瞬間停下了腳步,整齊如一的行動讓一眾官員大受震撼。
任誰一眼都能看出來,這支隊伍是當世強軍。
“總督大人,末將幸不辱命!”
下馬之後,李牧衝著舞陽侯行了一個揖拜禮。
“漢水侯,在湖廣大破賊寇,揚我兩廣軍威,不必多禮。”
舞陽侯順勢回禮道。
很快兩人進入敘舊模式,無視了其餘官員的存在。
眼前這一幕,讓一眾文官非常不適應。
不過心裡不爽,也隻有先憋著。
作為大虞朝的侯爵,兩人的身份,比在場其餘人都要高。
在等級森嚴的封建王朝,兩人的做法,完全符合禮法。
聰明人都能看出來,這是兩人在互抬身份,意在壓過眾人一頭。
原因非常簡單,總督和地方官員之間的權力重疊非常嚴重。
兩廣局勢區域穩定之後,文官參與到了地方治理上。
巡撫、布政使、按察使等人手中權力大增,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總督的權柄。
這些搶班奪權的行為,都是在政治遊戲規則下進行的。
一眾地方官的權力,大虞律上有明文規定,舞陽侯也不能攔著不讓眾人履行職責。
不過總督的地位,終歸還是要更高一些。
沒法阻攔官員行使權力,不等於就沒辦法給他們穿小鞋了。
眼前這一出,就是一次下馬威。
在敘舊的同時,兩人互相客套著步行入城,搞得一眾文官頭皮發麻。
明知道他們穿著厚厚的棉衣,還搞這麼一場徒步,擺明是想看他們的笑話。
兩名大佬快步向前,一眾官員隻能硬著頭皮跟上。
“總督大人,段大人暈倒了。”
親兵帶來的消息,讓舞陽侯強忍住了笑意。
“段大人年事已高,還儘職儘責為朝廷效力,現在暈倒在地,這是我這個總督對下屬關心不夠啊!
趕緊安排人給段大人治療,萬萬不能傷了身體。
往後衙門中的事務,大家就多擔待點兒,不要老去麻煩段大人。”
看似關心的話語,實則句句致命。
暈倒的段大人,不過才四十來歲,遠遠算不上年事已高。
官場上給出這樣的評語,就意味著仕途到頭。
後麵的“不要麻煩”,更是直接篡奪權柄。
對官員來說,不怕身上擔子重,就怕無事可乾。
舞陽侯的話,就差明說讓這位“段大人”辭官回家養老。
有了第一個倒黴蛋,讓體力不支想要裝暈的官員,瞬間打消了之前的想法。
看著舞陽侯嫻熟的殺雞儆猴,李牧知道自己這位老上司,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鹹魚的五城兵馬司指揮使。
事實證明,官場真的能鍛煉人。
……
總督府。
“總督大人,看樣子我離開的這些日子,有人不安分呀?”
李牧端起茶杯笑問道。
兩廣發生的事務,自然瞞不過他的眼睛。
不過有些事情,不同身份的人說出來,代表的意義不一樣。
“你都看出來了。
沒錯,那幫文官覺得戰事結束,本侯這個總督多餘啦。
一個個暗中串聯著,想要趕走我這個總督。”
舞陽侯毫不客氣的嘲諷道。
權力之爭,從來都是殘酷的。
有他這個總督壓著,下麵的官員,乾什麼都不自在。
文貴武賤的觀念,在過去百年時間裡,早就滲透到許多人的骨子裡。
勳貴集團重新出山掌權,許多人心裡都不適應。
文官們想要聯手擠走舞陽侯,完全是官場上最正常的鬥爭手段。
“既然他們這麼活躍,那就給他多安排一些棘手的政務。
尤其是新收複的地區,正是缺官的時候,不妨讓他們過去。”
李牧麵不改色的給出了一個損主意。
舞陽侯身兼兩廣總督和江南總督,有權以借調之名,對治下官員進行調整。
後方要遵守政治遊戲規則,前線卻是弱肉強食。
叛軍餘孽,可不管官老爺的身份是否尊貴。
有機會對大官下手,人家隻會更加興奮。
死上幾個倒黴蛋,大家就知道安分了。
“條件不成熟啊!
身兼兩大總督的位置,本侯在朝中本就非常紮眼。
禦史經常彈劾我專權跋扈,倘若治下官員大量意外死亡,那就更說不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