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路隻是看了一眼,就知道眼前至少有一百枚金幣。
這是子矜第一次給李大路錢,一百枚不多,但絕對不算少。
不知怎麼回事,打從夢裡回到千年前的斷龍山,在山下的河邊見到王賢之後。
王賢告訴子矜的那些話,她一字不差,默默記在心裡。
包括那塊有未來師尊信息的玉佩,那顆能讓她一日之間飛升的仙丹。
直到這個時辰,子矜憂鬱的臉上,終於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紅唇輕啟:“師兄,請幫我算算王賢吧。”
二皇子大婚,新娘卻不是子矜。
倘若換成從前,或者說覺醒前世記憶之前的子矜,這會很可能掛在皇宮內院的那棵老樹上?
或者回到書院後山的小院,吊死在王賢院子裡的那棵樹上了。
怎麼說,她也默默地陪伴了五予安十年。
少女十年的光陰,比人間什麼都珍貴。
按她當年的想法,終有一天,她要跟公子拜堂成親,一生一世不分開。
卻沒想到,就在春將儘時,當年的公子對青梅竹馬的少女卻棄如敝履。
隻是一句話說出,就要去娶左右的孫女為正妻。
就在無數的賓客早早往皇城而去的時候,子矜卻獨自一人離開了皇宮,回到了梧桐書院。
鐵匠鋪還是當年的模樣,隻是揮汗如雨的少年,卻不知身在何方?
在做出最後那個決定之前,子矜來找李大路。
今日,他要師兄破例,再算一回王賢。
李大路咧嘴一笑,收起桌上的金幣。
淡淡一笑:“不急,先喝一杯春茶。”
“彆急,多倒兩杯!”
就在這裡,風中傳來了院長的聲音:“子矜來了......老頭我好些日子,都沒見著你了。”
子矜聞言,眼眶一紅。
望著風中來人,想了想起身遠遠地福了福。
抬頭望向南方,喃喃自語道:“院長,孫長老,子矜想你們了。”
孫老頭前一刻還在小橋邊上,下一瞬間卻坐在鐵匠鋪前。
嘴角一哆嗦,忍不住安慰道:“丫頭彆急,我那徒兒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回來了。”
確切來說,王賢隻算是孫老頭半個弟子。
即便如此,老頭也非常自豪,就跟先生當年毅然收下李大路一樣,這是他的驕傲。
李大路取了四個茶杯擱在桌上。
子矜從鐵匠鋪裡搬多了兩把椅子,擱在桌前。
不知為何,卻掏出一方繡帕擱在桌上,伸出纖纖玉手,輕輕地撫摸。
李大路一看,繡帕上繡著兩隻鴛鴦。
不知為何,一隻鴛鴦靜靜地看著水裡的倒影,另一隻鴛鴦卻扭過頭,望向身後......
恍若不遠處的水草裡,還藏著一隻鴛鴦似的。
院長跟孫長老忍不住低頭仔細看了起來。
兩個老頭先是看了看兩隻形態截然不同的鴛鴦,然後看著繡帕上的那一行字,呆住了。
李大路也呆住了,心道師弟真是妖孽啊。
子矜手撫繡帕,淺淺笑道:“公子何翩翩?王許子矜賢。”
“王賢從來不繡成雙成對的鴛鴦,卻為我破了例......當初我以為公子是王予安,直到今日,我才明白,公子其實就是王賢......”
孫老頭默默地念了兩遍,然後深吸一口氣。
苦笑道:“我那徒兒就是妖孽,繡個鴛鴦也能彆出心裁,這一句詩更是暗藏深意。”
院長撫須笑道:“好好,我當初在會文城遇到他,還想著書院裡的丫頭有誰能配得上他。”
李大路笑道:“師弟萬裡迢迢去了一趟白水鎮,壞了我的好事,卻成全了今日的我。”
“子矜你不要難過,師弟回來,你們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
孫長老看著繡帕上的鴛鴦,卻暗暗跟院長傳音:“難不成,王賢當年就看出了端倪?”
院長搖搖頭:“他又不是神仙。”
想著往日在小院裡的時光,子矜一臉陶醉的神情。
紅唇輕啟,幽幽說道:“可惜白先生走得早了一些,否則我正好可以跟她一起離開。”
孫老頭聞言,嚇了一跳。
端著一杯熱茶,然後猛然抬頭看著身邊的院長。
脫口嚷嚷道:“我說丫頭,這怎麼可能?萬一王賢明年回到書院,他看不到你,我們幾個老頭怎麼辦?”
“他啊......”
子矜聞言,淺淺喝了一口茶,掏出絲巾仔細擦拭嘴角。
然後溫軟地說道:“我要去的地方王賢知道,不對,便是我未來的老師,也是他替我找的,說起來,讓兩位前輩笑話了。”
“好家夥!”
任是李大路眼下已是準聖的修為,依舊被子矜這一番話嚇了一跳。
換在從前,隻怕他要跳起來了。
饒是如此,他依舊嚇得驚叫道:“好一個王賢,竟然去了一個我們不知道的地方......”
院長歎了一口氣,笑道:“好好說話,彆嚇著子矜。”
子矜伸手撚起桌上的繡帕,默默感受著王賢的氣息。
當初看到這一行字,她心裡想的是王予安,王賢跟子矜。
今日再看,公子卻是一直默默陪在她身邊,甚至千年之前,在斷龍山下救了她一命的王賢。
也不避諱麵前的三人,輕聲說道:“王許子矜賢,原來,王賢在繡這塊繡帕的時候,就許了子矜一個未來。”
李大路微微笑道:“公子何翩翩......我那兄弟,難道不是翩翩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