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陳君彥不是在料亭裡吃喝玩樂,就是在利順德接見地方官紳。
像什麼紡織協會、運輸協會以及八大家的一些代表,倒也見了他。
這裡麵有的人提前跟林澤彙報過,有的沒有。
不過商界人士跟陳君彥見麵倒也不犯什麼忌諱,在他們的認知裡,這個陳君彥是金陵方麵的財務次長,管的是經濟,林爺手裡握的是槍,這津門再怎麼著,那也是林爺的天下,所以跟陳君彥見麵也就見了,隻要是談商業上的事情,說話不要過分就是了。
陳君彥的一舉一動自然都有人彙報給林澤。
讓林澤有點奇怪的是,這孫子的任務是說服華北的高層,支持趙琦當會長,可他見這些商人有什麼用?
說的直白一些,在華夏這種背景下,除非是四大家族那樣的官商,剩下的在會長人選問題上都說不上話,即便有能量很大的,那也不能摻和這事兒。
你都發財了,還想著誰來當官,你想乾什麼?
“鈕三兒,他昨天又找人吃飯了?”
鈕三兒點點頭,“他甚至找了吉村祐太,但是吉村沒去,另外,他還跟正金銀行的人有接觸,根據咱們的人彙報說,陳君彥討論了一些中儲券和日元互換的問題,他似乎對換彙的事情很感興趣,還了解了咱們北聯儲儲蓄券目前的流通情況。”
“中儲券,他也真好意思開口.....”
這個中儲券是金陵那邊搞出來的。
如果說北聯儲的儲蓄票能勉強當錢用,那中儲票就是不斷在錢與廢紙的性質之間來回橫跳。
這就不得不說說金陵方麵的財務狀況了。
一開始,金陵方麵的經費是由大本營直接撥付的,當時相當財大氣粗,要不然也不可能在林澤這裡砸下上百萬,就為了讓一些名流政要去出席慶典。
當時他們雇員的薪水,是遠遠超過山城方麵的,不光是維新府的雇員,他們所掌握的大中學校、社會機構,那工資也超過山城一大截,當初山城方麵欠各大高校很大一筆資金,王經衛為了收買人心,甚至主動提出掏錢還賬。
有人就被這種大方所迷惑了,覺得金陵維新府對自己人沒的說,儘管立場上是當漢奸了,但是待遇杠杠滴。
但這種財大氣粗的場麵根本沒有維持多久。
原因是鬼子也沒錢了,一方麵,在華夏的百萬大軍人吃馬嚼,讓鬼子的後勤壓力激增,另一方麵,他們準備對東南亞動手,要進行大量的軍事物資準備工作,這種情況下,上哪再撥出這麼多款子支援金陵維新府呢?
於是內閣就討論了一下,說維新府又有軍隊,又能收稅,各級機構都已經健全,完全可以自行運轉,於是就大幅削減了經費。
說是可以收稅,但收誰的稅?
首先,大官商的稅收不了,金陵維新府的漢奸們有一個算一個,家裡人就沒有不做生意的,既然自己人做生意,那還交什麼稅啊,不光如此,這幫人還控製了賺錢的行業,跟鬼子資本合作,大肆兼並,尤其是江浙一帶的紡織業,幾乎被他們壟斷。
在這種情況下,收稅的對象隻能是小生意人,小手藝人,和農民,於是乎各種盤剝,各種名頭的稅就都出來了。
結果可想而知,收上來的那點錢,根本不夠維持運轉,金陵維新府臉也不要了,通過強行推廣中儲券來斂財,印鈔機開動,不顧後果的進行大放水。
想到這,林澤突然意識到什麼。
這個陳君彥的來意,看起來沒有這麼簡單啊?
如果隻是為了給趙琦站台鋪路,那為什麼偏偏讓一個財務次長到北邊來呢?
“鈕三兒,你剛才說他跟正金銀行的人見麵的時候,對什麼比較感興趣?”
“換彙,因為北聯儲跟正金銀行已經開展了常規的換彙機製,陳君彥言辭間希望將中儲券也納入其中,甚至把貨幣兌換的範圍內擴大到美元,當然,正金銀行不會答應他的,正金也缺美元,再者說,他們的中儲券簡直就是廢紙,鬼子也不傻,怎麼會吃這個虧。”
林澤一下站起來,“他媽的,鈕三兒,這個王經衛大大的狡猾!來給趙琦鋪路,恐怕隻是陳君彥的目的之一。”
鈕三兒一愣,不知道林爺這是什麼意思。
林澤越想越明白,點上煙深吸一口道:“你想想看,王經衛是什麼人,他跟華中方麵軍鬨的那麼僵,整天明裡暗裡批評日本人,還成立自己的特務係統,他連駐紮在金陵的派遣軍總司令部的臉色都不想看,會乖乖派人來求岡村,向岡村俯首帖耳嗎?”
“再者說,華北不比華中、華東,鬼子對南邊的控製力,終究還是低了很多,金陵方麵通過完善各種機構,的確能達到實際統治效果,可在華北呢?這裡挨著關外,華北方麵又經營已久,什麼治委會,隻是司令部的傳聲筒罷了,就算在北平、在津門,咱們又什麼時候把特彆市公署放在眼裡了?我前兩天聽人家說,津門的特彆市公署一沒有領導,二沒有經費,人都跑光了,成了空衙門,你說,這麼一個華北治委會,要過來又有什麼意思?”
“當然了,沒有大意思,小意思還是有的,不過王經衛壓根沒鐵了心想推趙琦上去,他們是想跟岡村大將做一筆交易呢!他們缺錢缺狠了,把主意都打到華北來了!”
鈕三兒反應了一會兒,恍然大悟道:“王經衛也明白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的道理,知道岡村大將肯定不想讓一個金陵方麵支持的人上位,所以他們想跟大將做一筆交易,放棄這個會長的位置,但要一筆大錢?”
“沒錯!而這筆錢,肯定不能讓日本人掏,也不能讓大財團、大家族掏,最後隻能從平民老百姓,小生意身上搜刮,他派陳君彥這個財務次長來是有目的的,他們想發行公債!”
這麼一分析,全都合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