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到鄭法喊出陳郡兩個字之時,血河老祖臉上不由又顯出了迷茫,他看著鄭法,心中納悶:
不是,這人怎麼啥都知道?
看他這表情,鄭法他們甚至都不用再聽他的回答。
鄭法猜陳郡,不過是因為心中的一個疑惑:
無論大自在魔教實力多強,隱忍了多久,化神,總是值錢的。
沒看到太上道折騰半晌,就來了一個薑成空?
之前薑成空傳信說,陳郡聚集了數個化神之時,鄭法就沒想通——那地方有個什麼,值得這麼多化神蹲在那?
“所以,大自在魔教那些化神在陳郡,是在接引大自在魔祖?”
龐師叔的聲音傳來,這聲音很低,很沉,很不像他平常的說話聲。
鄭法朝他看去,見他有點圓潤的臉有些白,一雙眼睛盯著血河老祖,似在求證。
“嗬。”大概是見他表情實在驚恐,血河老祖笑了一聲,並未否認,伸出手指指著鄭法拿出的《合作協議》道:“聖祖臨塵……你這些東西,沒意義。”
鄭法心中明白此人的想法:
鄭法的威脅有效麼?
有效。
魔門確實不是個好地方,大自在魔祖也不是個好脾氣。
但你九山宗再好,要沒了又有什麼用?
似乎是見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血河老祖幽幽道:“你以為聖祖在乎我們的忠誠?他不在乎,他隻需要讓我們恐懼。”
“……”
“這些年來,聖祖一直在沉眠之中,我們自然少了些束縛……”
鄭法忽然想到了林不凡。
當日林不凡能活下來,自然有他叔叔給他的那個焚血丹的功勞。
但另一方麵,大自在魔祖的詛咒表現出來的能力也弱了一點。
如今聽血河老祖的言語,恐怕與大自在魔祖的狀態有關。
他看向血河老祖,就見他臉上的表情近乎有種無賴似的坦誠:“你說我想過脫離聖教,我確實想過……”
“誰都想過。”
“誰又敢過?”
龐師叔不由追問道:“為何不敢?”
“我魔門修士,偉力皆來自於聖祖,也最終必然歸於聖祖。聖祖對我等,生殺予奪。”
“……”
鄭法莫名想到了林不凡血液中的那兩個奇異符圖。
九山宗如今的符印,還是靠著林不凡的血研製而成的呢。
符印這麼神奇,自然不是因為林不凡有多強——他不過是個練氣而已。
強的是他傳承自大自在魔祖的血脈,是那血液中的奇異符圖。
血河老祖偉力來自於聖祖這話,可見確實有他的道理。
“我便是答應你,又能過幾天好日子?”
血河老祖最後問道,這話,讓鄭法他們也不好回答。
畢竟大自在魔祖真要臨塵了……那他投九山界,除非是精神分裂,把腦子裂沒了。
鄭法又問了幾句。
血河老祖卻表現得不大想合作,方才的問題屬於常識,他說了也沒啥。
其實一番話下來,鄭法他們也未曾從他口中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鄭法也不再勸說血河老祖,而是看向一旁的章師姐。
章師姐心領神會,一揚手中的山河印,山河真形符飛出,落在血河老祖飛劍劍身之上,隱隱形成了個金色的羅網,將其困在其中,不得動彈。
“你!”
“這藥園常有弟子來,恐怕打攪了血河真人你清修,還是請真人去我那裡做客吧。”
章師姐笑道。
她自然明白鄭法的眼神:
將血河老祖放了,自然不大好——他怎麼說也是個化神,放回去,說不定又要增加大自在魔教的實力。
更重要的,是不知道血河老祖在九山界,有沒有探聽到一些九山界的隱秘……
那大自在魔祖,也不知道是為啥,對鄭法念念不忘。
說不定血河老祖回去透露了哪個細節,就讓大自在魔祖看透了九山界的虛實,或者更覺得鄭法是個人才……
這樂子就太大了。
但若將這飛劍甩在這裡也不行——藥園常常有弟子來,比如錢真人就會帶著弟子來做實驗,若是血河真人想蠱惑引誘九山弟子,那又是個麻煩。
最好的辦法,自然是鄭法和章師姐將其鎮壓住,帶在身邊,不讓他作妖。
或者說,最好便是章師姐出手。
因為日月鐘雖然在九山界更強,但作用也更多——它還要用來就轉化天功呢,不能長久地離開藥園。
章師姐都不用鄭法開口,自然就明白了這些想法,直接將血河老祖鎮壓了起來。
眾人心思重重地往回走,一路上,諸多弟子看著掌門和各位長老,俱是恭敬行禮,但此刻便是鄭法,都無心理會這些弟子。
一行人默契地的來到鄭法在萬仙島的院子。
大堂的沉默,持續了很久。
良久之後,龐師叔才將眼神看向鄭法:“掌門,你如何看?”
他是很少稱呼鄭法掌門的,但此刻用這個稱呼,自然是心中沉重,不自覺地嚴肅了起來。
“首先要傳信給成空上人,將魔祖臨塵之事,告知玄微五宗。”
鄭法這話,理所當然。
龐師叔也點頭道:“怕是他們比我們更怕這大自在魔祖降世。”
“那我們呢?”章師姐接話了。
鄭法不說話了,他轉頭,看了一圈師姐,師尊,和兩位師叔,半天才開口:
“九山宗,自然能避得越遠越好。”
“但我不能。”
元老頭皺起了眉頭:“你是九山宗掌門,怎麼能分開算?”
“可那大自在魔祖,大概在意的是我。那成空上人曾說過,九山界攔不下真正的強者。”
“大自在魔祖,應該便是其一。”
鄭法搖頭笑道,竟是也不大慌張的模樣。
說實話,他方才確實有點沉重,此刻卻已經灑脫了許多,說話之時,竟顯得比龐師叔他們的臉色更陽光些。
“……”元老頭臉色比他更陰沉十倍,卻又不得不承認,鄭法說得很對。
九山宗在大自在魔祖眼中算得什麼?
若是九山宗真有被那魔祖覬覦的,恐怕也不過是鄭法這個人罷了。
旁的人,比如他自己,就很有自知之明:
大概魔祖那種人物,看他一眼都覺得費事。
“難道要我等拋下你一個小輩?”龐師叔悶道,他抬起眼睛,看著鄭法:“旁的不說,離了九山界,我九山宗如今還能去哪?”
鄭法也是無言。
他的意思很明白,是希望九山宗弟子另覓生路——這倒不是他奉獻精神太強,是大部分弟子,在這種爭鬥中沒啥作用。
鄭法向來是個偏悲觀的人,喜歡做一些最壞的準備。
現在,最壞的情況,自然是魔祖殺上門來,打破九山界的阻隔,鄭法被弄死。
若是如此,鄭法也希望九山弟子能傳承些他的想法和理念……
但龐師叔也說得對。
九山宗已經失去了宗門駐地,如今要是脫離九山界,那和亡宗又有什麼區彆?
見他不說話了,元老頭笑了一聲,忽然拍了下他的肩膀。
“師尊?”
“我早就知道,三個徒弟中,就你能最能惹事。”
“……”
“但我姓元的,還從來沒有放棄過自己的弟子。”
鄭法不說話了,一旁的龐師叔撇了下嘴巴,嘀咕道:“這還有個當師父的樣子。”
經過這麼一說,鄭法也覺得將宗內大部分人撤離九山界不妥。
但給九山宗留條根的想法,他覺得還是可行的。
“師尊,我想著,若是大部分弟子不能走,不如暗中安排些精銳弟子離開?”
元老頭和龐師叔等人對視了一眼,俱是點頭。
他們不願走是一回事,但另一方麵來說,他們也想給九山宗留一條傳承。
“精銳弟子?我門下……就乾遠吧,其他人我再想想。”
龐師叔思考了一下,選定了人選。
看得出來,這段時日,周乾遠在他心中的印象越來越好,大概是真得了龐師叔的真傳。
如今第一個想到的便是他。
“我門下……不就是你麼?”
元老頭看著鄭法,有些無語。
但,黃師叔的表情更無語——她看著章師姐,又看看鄭法,張了張嘴,又閉上,一臉不想說話的樣子。
鄭法轉頭看向身旁的章師姐。
他也沒說話。
主要是不敢說……章師姐的眼神,大有你開口試試之意。
他想了想,又道:“挑些修為低一點的弟子,我再拜托一下蕭仙子庇護,大概還是可行的。”
“修為低……但是成績好的?”
章師姐點頭道。
“是,我九山界的傳承精華,便在這知識體係上,修為反而沒那麼重要——這些弟子,既不顯眼,又能傳承我九山理念。”
元老頭他們都在沉思,似乎在想著哪些人更適合一點。
鄭法也在心中盤算,周乾遠一個,他身上有著龐師叔和自己甚至章師姐的符道理念,錢真人也能算一個,這人修為不高,但在九山宗算是農學第一人,其餘的人,倒是需得再斟酌斟酌。
不過有一個人,鄭法是一定要加在名單裡麵的——自家妹妹。
鄭法想要讓一些弟子離開,其實更多的,是這點私心……
幾人商量了一番,鄭法拿出傳訊符,寫下大自在魔魔祖要降世的事。
傳訊符一閃,便飛出九山界,穿越山與水,往成空上人飛去。
成空上人此時正坐在一團青色雲朵之上,遠眺著陳郡的方向,目光疑惑又帶著不安。
他身旁站著通明上人,通明上人的表情也是無奈:
他陪著成空上人,在這裡已經站了半月了。
“上使……這陳郡到底有什麼隱秘?”
“我哪知道?”
成空上人輕聲嘀咕,看都不看通明上人,而是目不轉睛的望著前方。
前方的天空被血色染紅,紅色的雲霞下,草木乾枯,鳥獸無蹤。
“你聽到了麼?”
成空上人忽然問道。
“聽?”通明上人歪了歪腦袋,側耳細聽,最終搖搖頭:“什麼都聽不到。”
“我也什麼都聽不到。”沒想到,成空上人臉色更難看,“我倆都是化神修為……什麼動靜都聽不到,不是很怪麼?”
通明上人張起嘴巴,看向陳郡,麵色中帶著絲絲不敢置信:“真人你是說……人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