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閉目不開,指節無意識地在膝上輕叩,發出篤篤.的微響。
在他的心中,貪念與警懼如冰炭同爐,灼灼煎熬。
太歲芝童確是他手中不可多得的重寶,機遇與凶險並存,但是強留身邊,其中的福和禍都非他可承受。
他早非昔日小修,知道的東西足夠多,明白的事情足夠深,已不如以前那樣,不管多大的好處,都可以不計後果的一口吞下,生怕撐不破自己。
隻是就此獻出太歲芝童,一則心有不甘,難以取舍,二則憂其落入玉仙之手,引發滔天禍患,事後天上追查原本,牽連到自己。
季明緩緩睜開雙眼,已有決斷。
“若論天下間,誰最有可能參透此物玄機,不懼此物上的莫大乾係,非是那不死藥道之源流,執掌太陰藥樞、洞悉生死玄關的玉仙們莫屬了。”
他霍然起身,石室內氣流為之一蕩,燭火明滅不定。
深吸一口氣,久久未曾吐出,貪念終被更深沉的理智壓下。
如意寶柄關乎自身道途殺伐至寶,太陰神姥開光不容有失。此物雖奇,留在手中終是禍胎,不如借花獻佛,換取月宮玉仙大開方便之門,並借此結一善緣。
至於玉仙們如何處置,那已是超出他能力範疇的天機。
“富貴險中求,道途亦如是。”季明自語,語氣斬釘截鐵,“此物於我如抱火臥薪,於玉仙或為點化頑石之機緣。便以此芝童,叩開月宮之門!”
決心已定,季明不再猶豫。
他取出一方玉盒,又取出一卷火浣布。
“瞳子神,助我一臂之力,將此推算玄機封印於這卷火浣布,以為獻寶之憑。”季明心念溝通的道。
“是,小聖爺。”
在瞳子神的輔助下,季明以元神為引,真炁為墨,在布上勾勒出玄機。
火浣布上,隨著玄機勾勒出來,芝童形神氣韻漸豐,在布上顯作蠕動的肉芝形態,這玄機畫影甫一成形,空氣中即刻彌漫開一股陳腐又鮮活的氣息,仿佛身處兵符洞裡似的。
“封!”
季明低喝,手掐印訣。
火浣布投入盒裡,盒蓋“哢噠”一聲合攏,將那布上玄機死死鎖住。
這樣還不放心,季明又取出數道符咒,按九宮方位貼於玉盒四麵,在盒外結成一重穩固符陣。
“百草道友!”
季明傳音於室外。
早已等候多時的百草子聞聲,急忙推開石門。
甫一進入,便覺一股奇詭之氣撲麵而來,雖被玉盒阻隔大半,仍是令他這精研藥性、對生機死氣極其敏感的老修士渾身一顫,眼中驚駭難掩。
“法法師此物”
百草子看著那方小小玉盒,聲音有些發乾。
他有想過靈虛法師定能整出個動靜出來,但是真整出來,哪怕他心中有所準備,一時也難以接受,心道:“怎麼什麼事到法師手裡,都迎刃而解一般。”
想到這裡,他又覺慶幸。
這次張霄元強勢歸來,匡山杏林一脈許多人勸他和張霄元早日修繕關係,傾力相助,以備將來之事,但是他心覺張霄元這次不一定能笑到最後。
“此即敲門磚。”
季明神色肅然,將玉盒遞過,“煩請道友,即刻聯絡搗藥台一眾玉仙,言明我有「盤江古堙遺珍·太歲異種」獻上,請玉仙品鑒,並求肉身入蟾宮之機。”
百草子雙手微顫地接過玉盒,對季明深深一揖。
“法師放心!
此物此物非同小可,老朽拚卻這張老臉,定要叩開月宮之門,請法師靜候佳音。”
言罷,他不敢耽擱,抱著玉盒,步履匆匆地消失在石徑深處,背影在杏雲疏影間顯得格外凝重。
季明獨立石室門口,目送百草子遠去,心中暗道:“下棋我實非好手,真不知我那多日苦練的臭棋,到底能否達到讓神姥換一換口味的效果。
另外此次蟾宮弈局,真靈派中的棋道好手必然不會錯過機會,這些人也定會是我的變數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