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纏綿,繞峰三匝而不散。竹梅依依,垂露半含而欲滴。
溪柳拂波輕漾,翠絛釣影,水漾時驚起一隊文禽。紅梅臨水照鏡,蝶翅沾香染得半翅霞色。
如此福地清和之象中,轉頭那洞扉深處,卻見石壁沁寒,苔痕斑駁。惟見頂上一方琉璃藻井,映下朦朧柔光,映得四壁朽木黴氣氤氳成幻一般。
覺光跌坐於枯蒲上,緇衣泛白,掐動念珠百八子,轉得珠上木紋儘褪。
藻井透下些微光照麵,斑駁光影於他那麵上晃蕩,將麵上虛假平靜給打破,苦、悲、哀、驚等等情緒隨麵上光斑一道蕩開。
眼看已有入魔跡象,其腹中忽湧股股暖流,原是二僧虹化灌頂時種下的真如種子發作。
這種子之說,出自於佛門經法,指一個人其過去一切身心變化留下的印記,譬如前世的行舉、智識、經驗等等所留下的印記,也可稱之為一種前世遺留下來的潛在習性。
這種子可分為雜染的,有漏的,或者部分清淨的,這些劃分也就是表明一個人六根不淨的輕重程度。
而真如種子則是能證悟真如的清淨種子,此等真如種子也是種子通過三密佛法「熏習」而成。
即佛弟子通過學習佛陀說話(口密)、佛陀行舉(身密)、佛陀智識(聞密),以這種清淨的佛法活動,就會將種子熏習成一種新的、清淨的種子,也就是真如種子。
在這二僧真如種子之中,存有的關於二僧的行舉、佛智、禪悟等等,此刻一一投射在覺光的身上,熏習著覺光的種子,令他輕易間便堪破心魔內障,可也使他更為清醒的痛苦著。
“知幻即離,不作方便;離幻即覺,亦無漸次!”
伴隨佛偈念罷,季明的身影從洞外明豔風光中走來,來到了覺光的麵前。
季明視線不在覺光的身上,還是朝著頭頂上的藻井看去,在藻井的盤龍像上,那盤龍琉璃像的大口“咬著”一對斷足,這對斷足已微微脫水,發紫發青。
“靈虛.”
撥珠動作停下,覺光抬起那張被愧疚折磨得脫相的麵孔,道:“你的任何懲罰,我都接受,唯有一點,請不要因為兩位師傅在大劫中立下的功績,從而對我網開一麵。”
“你在贖罪?”季明盯著那對斷足說道。
覺光沒有回話,沒有表情,麻木了一般,直到聽到季明的下一句話。
“這樣是感覺好一點,還是更難受一點。”
“更難受了,像是墜入無間地獄,不得超脫一般。”
“也對,你到底是天資不凡、聰穎靈秀之輩,很難通過這種刻意的自我折磨,從而讓自己產生已經受到一些應有懲罰的狀態,你很清楚這些不過是你的一廂情願。
你越是自我折磨,就越是痛苦。
但是你隻要仍是良心未泯,那也隻有這種方式才能讓自己稍微“喘息”一會兒。”
“知幻即離,不作方便;離幻即覺,亦無漸次。”
覺光重複這首佛偈,問道:“你道出此偈的意思,可是要我就此離去,保全我二位師傅的名聲,最好悄無聲息的死在外麵,死在無人知道的角落。”
“你果然是冥頑不靈!”
季明抬起一指,點在覺光額頭前,以幻破幻,打破覺光元神內積蓄顯化的種種內魔。
“原來如此,太平山的一切對於我已是虛妄、煩惱、障礙,隻要徹底能夠放下這些,我的本性光明就會自發顯現。”
上一刻,覺光還是覺悟之狀,下一刻又掉入無明之中,對季明道:“你如此點化於我,不還是要我離去,徹底舍棄師門教化之情,舍棄兩位師傅的諸般恩德,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