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暗暗想了想。
她是擅長也喜歡畫畫的,隻不過每當家中來了彆家的女眷時,賈母將她們姊妹喚道堂前去,總要誇耀一番三女的能為。
迎春是善棋藝,探春善書法字帖,惜春善繪畫。
而棋藝高雅且有對弈才能看出端倪,書法字帖又不比畫作繪聲繪色。
所以每到這個時候,賈母都會要筆墨伺候,讓她當場為各家夫人臨摹,又或者繪景。
就好似圈養著的珍獸,來了外人就要供其觀賞一般。
久而久之,惜春也就沒那麼喜愛畫畫了。
畫作不是取悅他人的東西。
至少惜春這麼以為,所以心生抵觸。
可眼下林黛玉問起來,惜春還果真沒其他的話可說了,“我……我會繪畫描摹,尤善寫真和山水畫。”
林黛玉隨口讚道:“四妹妹年紀這般小,若擅長此道,也是奇才了。我本也喜好繪畫的,等到日後有了空閒,我們大可一同作畫。”
“而且,這府邸的後花園其實更大,亭台樓閣,池館水榭,可供我們描繪的景色還多著呢。”
惜春眸眼一亮,猛猛點了兩下頭,“好,聽林姐姐的。可是,今天我們做什麼?”
林黛玉笑笑道:“今日我們出門去探查一下府庫,並同幾個管家媳婦對一對賬目。”
“府庫?”
林黛玉頷首道:“嶽大哥先前被陛下賜了重金,都封在了府庫內。隻不過,下江南和如今這般大的園子,開銷都不少,往後還得想一想這府邸的進項才行,不能坐吃山空。”
“此番帶過來,也得好生清查一遍入賬。”
惜春抬頭問道:“侯爺一直都把打理府庫的事交給林姐姐來做嗎?”
林黛玉思忖著道:“似是自我們喬遷到舊時的府邸,嶽大哥便將那府庫的鑰匙交給我保管了。”
惜春驚訝的張了張嘴,似欲言又止。
林黛玉好奇的扭過頭來,問道:“怎麼了?”
惜春怔怔道:“這不是府中大婦才做的事嗎?林姐姐做了這麼久,還沒和侯爺成親嗎?”
林黛玉一怔,停住了腳步,“欸,是這樣嗎?可在林府……”
又想起娘親走得很早,並沒教過她這些事,林黛玉一時失神。
手指卷起了鬢間垂髫下的發絲,林黛玉心虛道:“我,我還沒到及笄之年,說成親也太早了些……”
惜春又道:“可將林姐姐以外人的身份打理府庫,怎麼想都有些不合適吧?就算在榮國府裡,二太太也並非一過門就把控府邸的財政大權,大太太更是連摸都沒摸過呢。”
林黛玉訕訕笑著,細細琢磨,還真是惜春說得更有幾分道理。
可再想想她這般行事已久,家中下人素日來都是聽她的指令行事,豈非在他們眼中,自己早就是嶽淩的妻子了?
走過了垂花門,林黛玉香腮帶粉,微垂螓首,一時竟不知以何種麵目再見府上的下人。
適時,倪二迎了過來,躬身一禮,道:“夫人,我們這邊早備好了,隻等您來清點。”
“啊?”
……
皇城,太和殿,
隆祐帝頭戴冠冕,身披漆黑簪金紋九爪龍袍,端坐於龍椅之上俯瞰朝中百官行禮。
平日不苟言笑的他,今日嘴角卻罕見的彎出了一抹弧度。
隻因他看到了下方站在第一列的嶽淩,雙手捧著禦賜寶劍,以備呈上。
旁人皆是叩首,獨他一個姿勢不同,實在惹人注目。
隆祐帝偏頭,給夏守忠遞過了一個眼神,夏守忠便立即尋來了引路的宦官,過問為何有這稀奇古怪的一幕。
當知曉是被城門樓下的羽林衛攔了以後,夏守忠的臉頰不禁掛起了寒霜,三步並兩步,向隆祐帝耳語傳話。
得知事情原貌之後,隆祐帝的臉色也陰沉了些。
揮揮手,夏守忠便走下了石階來到了嶽淩身旁。
“侯爺,不對,國公爺不必拘束,照舊便好,待早朝過後,陛下再言他事。”
“是。”
嶽淩收回禦賜寶劍,重新懸在了腰間。
隆祐帝見他器宇軒昂的模樣,頗為欣賞,在嶽淩拜下之前,甕聲道:“諸位愛卿平身,如舊例六部奏議朝事。”
“遵命。”
片刻沉寂,便有兵部郎中上前一步道:“啟奏陛下,建州女真年初一統女真各部,更有北蠻殘部加入,如今聲勢浩大,並南下陳兵邊界之地。遼東重鎮不可不防,還需調撥人馬糧草,以備不時之需。”
“更兼需一名大將坐鎮遼東鎮,與女真人周旋……”
朝臣上下議論紛紛,嘈雜聲音一時便起,讓久不上朝的嶽淩,切身感受到了隆祐帝為何總會心煩。
而這鬨哄哄的氣氛,更讓奮戰一夜的嶽淩,不覺有些瞌睡。
這一刻的體會就好像回到了校園裡,課間活動時即便班級哄哄嚷嚷,卻也催人眠。
“朝事作罷,可有人再上奏折?”
夏守忠抖了抖淨鞭,尖聲問詢著。
“臣,有事啟奏!”
隆祐帝抬眼望去,就見到隊尾有人側出一步,手持笏板朗聲開口。
見是禦史言官,隆祐帝心頭莫名煩躁,這是又到了每次早朝必有的口水戰環節了。
隆祐帝抬手虛扶,捱下一口氣問道:“愛卿欲彈劾誰?”
禦史眼睛緊盯前方武官一列最突出的嶽淩,偏著頭還似在打著瞌睡。
“臣彈劾安京侯嶽淩!強搶民女納入府中尋歡作樂,作風淫靡,聲名狼藉,為天下人所不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