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兒薄似蟬翼,風過處簌簌顫抖,就如同時下聚集在此處姑娘們的綃紗衣裳。
原玄墓山蟠香寺開得漫山遍野的梅花,這裡雖隻有桃花,倒也讓妙玉頗為得意了。
隻是與香客寥寥的蟠香寺不同,今日這裡的“香客”是有些多了,妙玉還全看不懂她們是來做什麼呢。
聚在庭院間三五成群嘰嘰喳喳的議論著,並不像是出了什麼事的模樣。
終於,忽聽得簷角廊下的銅鈴叮咚,驚起幾隻麻雀,才有個梳妝一新,頂著仙女髻,垂髫及腰,裙袂翩翩的姑娘走了進來。
雙靨燦若桃花,一雙似喜非喜含露目,卻透著攝人心魄的寒意。
伴著這腳步聲,是連丫頭們議論的聲音也停了。
作為此間主人的妙玉,快步迎上前,“林姑娘,您今日是要?”
見到林黛玉,妙玉心裡總有道邁不過的檻,不知不覺就矮了一頭,委身施禮。
林黛玉語氣清冷,幽幽鶯聲散播堂前,“今日我喚她們來此處的,妙玉師傅且在一旁觀望即可,一會兒我再有事情交代給你。”
“好。”
妙玉點點頭,便繞了個圈,綴在了林黛玉身後,安心的吐了口氣。
這般盛氣淩人的模樣,妙玉還真怕林黛玉是來找她麻煩的。
畢竟她才剛開始展望新生活,當不願意被林黛玉掃地出門,見今日有狀況,不由得更加謹小慎微了些。
待林黛玉來到了堂門前,麵向四散站著的眾女,眉頭微蹙道:“都來我身前站好!”
未有人敢不應,都自覺的往石階下來站。
是連賈家的三女並她們身旁的丫鬟,也因昨晚的理虧,此刻也隻得照做。
見眾人齊刷刷的站成了幾列,林黛玉眉間方略有舒展,清了聲嗓子,麵向眾人道:“近來喬遷新府,借著這新意,總有人不能安分守己,壞了這府邸門風。”
“如今,嶽大哥正是在關鍵時期,外間困難重重,我們雖足不出戶,但總得不生禍端,遂今日我便在此與諸位約法三章。”
眾女麵麵相覷,又都默不作聲,認真傾聽。
“其一,未經嶽大哥準許,不得擅闖書房寢室等私密之地,擾亂安寧。”
第一條才出來,便讓眾多丫頭紅著臉的垂下了頭,滿是羞意。
“其二,不得在府邸內傳風言風語,尤其是捕風捉影之事,更不得隨意編造謊話,爭風攀比。”
“其三,府內需得團結和睦,若臨險境則風雨同舟,若得良辰則共享雅樂。可都聽清楚了?”
“清楚了。”
林黛玉板著的臉色舒展開,又轉成了笑臉,“這樣才好嘛,我還是喜歡這般乖巧的姊妹們,昨晚的事,肯定是被什麼鬼上身了。”
“妙玉師傅,接下來的三個月就麻煩你在這佛堂裡教授她們經文了。什麼《心經》、《金剛經》、《圓覺經》多多教她們,尤其可卿姐姐,叫她好好學一學摒棄世俗的感情。”
“額……好。”
妙玉略表為難的接下了這門艱巨的任務。
隻是下麵的邢岫煙憋笑憋的很辛苦。
妙玉自己就是一個僧不僧,俗不俗的結發修行子弟,還妄想將這些小丫頭教的摒棄世俗之念,豈不是癡人說夢?
妙玉不自覺的在人群中尋到了邢岫煙,見她似在嘲笑自己,不由得狠狠瞪過去一眼。
林黛玉的目光則是放在眾女身上,“當然,這不是懲罰姊妹們,是想要姊妹們多多學習,哪怕多認些字也是好的,未來或許也能幫上嶽大哥的忙,而不是成日隻在房裡嬉戲玩鬨。”
“三個月後,讓妙玉師傅統一考教,修習最好的一個,我可以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滿足她一個願望。”
聽聞此言,眾女才歡呼雀躍了起來,皆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林黛玉暗歎了口氣,“行,這樣的話,總算是給她們找了些許事做,不然人越來越多,每日都無所事事,這府邸定會越來越亂。”
“還得看姊妹們對經文的感官如何,若是都不愛這修身養性的學說,或是學習琴棋書畫也未嘗不可。不過,按照嶽大哥審理犯人的法子,還是先磨一磨性子的好。”
“林姑娘?”
正思索間,聽有人呼喚,林黛玉回過神,應道:“嗯,怎麼了?”
妙玉又施了一禮,問道:“不知林姑娘打算讓她們從什麼時候開始修習經文?”
林黛玉不假思索道:“便就從今日開始。在佛堂前多設蒲團供她們跪坐念經,每日早膳過後開始,直至午膳結束,下午便就供她們自己頑樂了。”
妙玉眨眨眼,掃視堂前攏共二十多姑娘,人數實在不少,又不禁問道:“姑娘,她們都要學嗎?”
“當然,無故缺席者,需得經過你的準許才行。”
“我的準許?”
妙玉倏忽感覺身上的使命感好似重了幾分。
“林妹妹,若是修習的好,果真能滿足我一個願望嗎?任何願望都可以?”
林黛玉循聲望去,見說話的是秦可卿,當知道她要說的是什麼。
“都可以,即便是你要找嶽大哥,隻要他願意,我也無話可說。”
林黛玉心中暗暗腹誹,“一看你便沒有禪心,自修不好這課業,想要嶽大哥?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隻是林黛玉此言一處,非但是秦可卿,不少姑娘也眸中放出精光,修習的動力更充足了幾分。
“好了,妙玉師傅,你便引她們進去吧,接下來的事就辛苦你了。”
妙玉搖搖頭,“在寺廟時,我自也有講經的時候,如今給姊妹們講經,更是倍感榮幸。林姑娘放心,我當會悉心教授她們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