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本也有這打算,便簡單吃了幾口飯,丟下雪雁,往佛堂的方向去了。
……
佛堂上,姑娘們圍坐在一塊。
隻是與平日不同的是,堂前並非是妙玉在講經,而是眾女正看著秦可卿侃侃而談。
“前一日我們去榮國府做的事,正可謂是圓滿。想必今日老爺上朝回來,便能知道榮國府被判什麼罪過了。而且,有我們的助力,賈家的姑娘們也能再留下來,人人都是功不可沒。”
小姑娘們麵麵相覷,總以為沒有秦可卿說得那麼光正,臉上卻也都是喜悅。
秦可卿直起身來,再道:“當然,除去晴雯會開鎖這項手藝以外,要說功績最大的,那我便是當仁不讓了。”
妙玉和邢岫煙也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她們兩個人的行動,算不得有多圓滿,就更不好在秦可卿麵前插嘴了。
而且她們倒也想了解,她們潛伏進佛堂的時候,另外一邊發生了什麼故事。
見自己漸漸成為了眾人的中心,秦可卿便愈發放得開了,“若不是我一人在外,吸引了王夫人房裡所有下人的注意,可有她們趁機去尋那賬目的機會?”
“若不是我最後施以小利,誘得她們念念不忘,王夫人怎會疏漏到忘記查她的私密之物呢?”
眾女連聲附和,都以為秦可卿說得有理。
“可卿姐姐,不如今天我們把那日沒說完的事講完吧。”小戲班的姑娘忍不住提議道。
秦可卿眨了眨眼,反問,“我那一日講到哪裡了?”
“《天下至道談》其中十修第七修微動,望月平衡,如何配合老爺的羽裳衣作出更貼合的姿勢來。”
秦可卿鼓勵道:“好好好,記性不錯,你是位優秀的學生。那我們就繼續講講這十修,以及與其搭配的《洞玄子三十六式》技法,再輔佐以羽裳衣。”
“你們可莫要以為複雜,這些都有完備,才堪堪與侯爺能小小比鬥一場。若這時候不刻苦,往後自有你們受罪的時候。”
“是!”
姑娘們的興致頗高,邢岫煙不忍抽了抽嘴角,手肘戳了戳身旁端座的妙玉道:“這一日不是講金剛經麼?怎麼變房中術了?你還不快上去將她拿下來,就任由她這麼胡鬨?若是被林姑娘知曉了,你作何解釋?”
提醒到位了,卻是沒聽到妙玉應聲,待邢岫煙扭過頭去才發覺,身旁妙玉竟然拿起紙筆認真學習起來了。
邢岫煙一臉無語,奪過妙玉的筆,又掐了掐她的手臂,想要她清醒一點。
“姐姐,你到底做什麼呢?你墮入魔道了不成?你是修行中人呀,要教她們修行的。”
妙玉卻有她的一番說辭。
“教她們修行,彆鬨了。林姑娘怎麼會想要她們都出家為尼呢?隻不過是學學文字罷了。而且,應當還有林姑娘看我在府裡太過孤僻的緣故,給我一個融入大家的機會罷了。”
隨後一攤手,道:“如今,我和大家其樂融融,學一樣的新鮮事物,豈不也是一種融入?何須我每日講一講那枯燥的經文?你難道沒看到她們都困得昏昏欲睡?”
“要不是林姑娘許諾了,有人學的好,可以答應其人一個條件,我想這些姑娘都不會願意多看經文一眼。”
邢岫煙不覺苦笑,總以為妙玉說的是一番歪理。
“可姐姐是修行中人呀!”
“我帶發呢。”
“帶發修行也是修行!”
“那我還俗吧……”
“什麼?!”
邢岫煙瞪大眼睛道:“你沒開玩笑吧?你師傅若是聽見這句話,怕不是要剝了你的皮!”
妙玉抽了抽嘴角,吐露心扉道:“我昨日給貴妃剃度了以後,見得她雙眸空洞無神,沒有任何凡俗期待,甚至人未死心已死,才有感觸為什麼她能決心墮入空門。我想我是做不到了。”
邢岫煙被說得啞口無言,“你,那你也不能……”
起身傳授知識的秦可卿眉頭微蹙,忽得話語一頓,用竹條敲了敲蒲團道:“今日我教授大家乃是‘知行合一’的學問,為何總有人口耳嬉戲,不以為意?”
眾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一旁坐著的妙玉和邢岫煙。
妙玉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的紙筆搶了回來,指了指邢岫煙道:“先生,便是她擾我一心修習。”
聽得“先生”二字,秦可卿又不禁是眉飛色舞。
隻是苦了邢岫煙,眾目睽睽之下,不得已隻能站起身來,局促不安的好似她真的做錯事了一樣。
明明她隻是閒暇了來跟著學經文的,林黛玉可沒罰她來這邊學什麼清心寡欲。
再暗暗掐了妙玉一把,邢岫煙低聲道:“你等著,待林姑娘來了,你就慘了。”
“嗐,你彆瞎說了,林姑娘才顧不得我們。”
邢岫煙訕訕笑著,再麵向秦可卿,無奈道:“擾了先生授業,是我的過錯。”
秦可卿冷哼了聲,緩步走來邢岫煙身邊,道:“煙兒妹妹,不是為師有意苛待你。說難聽些,你本是後來府裡的邊緣人物,更是和老爺獨處的時機都未有過,還不好生修習後來居上,怎能如此懈怠?”
“難道,在座的各位都鐘意老爺,唯獨你是個特例,不留意嘍?”
邢岫煙紅著臉道:“不是不是……”
秦可卿微微眯著眼,撇了撇嘴。
她就知道,住在這府裡的,就不會有人不喜歡自家老爺,也就唯獨林黛玉天真的以為,表麵純潔的邢岫煙可以幫她監督旁人。
實際在秦可卿眼裡,這類人在床上的時候比明裡風騷嫵媚的人可怕多了,就比如香菱。
“可……可卿姐姐,你看我做什麼?”
香菱支支吾吾的問著。
秦可卿用竹條敲了下香菱的頭,十分代入角色的道:“課上需得稱我先生!”
“是……先生。”
再看回邢岫煙,秦可卿輕哼了聲道:“鑒於你是初犯,就先坐吧,即便自己不學,也彆影響了旁人。”
邢岫煙一臉苦澀的坐了下來,這才是秦可卿第一次講課,她上哪裡去慣犯……
……
定國公府門外,
這裡並非鬨市,一大清早還沒什麼人影。
更是夜裡才淋過一場雨,街上邊是過了馬車也不會卷起煙塵。
一架車轎壓著車緩緩在府門前落定,駕車之人向車轎裡麵叮囑道:“今日有早朝,我們還沒送上拜帖,本不好登門的,可你執意如此為兄也沒什麼計較,你自己可得留意,彆冒犯了大人。”
車轎裡傳來了清脆,卻不耐煩的聲音,“誒呀,囉囉嗦嗦的我早知道了。拜帖不拜帖,那是你見侯爺的法子,再說姐姐就在這裡住呢,便是說我來看姐姐的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