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中各種陳設應有儘有,除去床鋪木櫃,桌案上甚至還擺著油燈。
迎春,探春,惜春三女挨坐在床鋪上,手挽著手相互依偎。
若不是嶽淩最後囑咐了她們一句,要她們不必太擔心,如今她們必然不會這麼淡定了。
“二姐姐,三姐姐,我們還需得在這牢房中待多久?”
惜春稍稍縮了縮身子,陰暗的牢房還是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彆怕,相信用不了多久了。”
探春說道:“既然侯爺有言在先,定然不會忘了我們。”
“那我們出獄以後,便就一直住在定國府上了嗎?”
探春歎息道:“那我們還能有什麼去處呢?便是林姐姐願意收留我們,已經實屬不易了。”
惜春眨了眨眼,看向探春的臉頰。
卻發覺探春雖是歎著氣說出的這話,臉上不見一分失落,而是雙眸炯炯有神,隱隱有些小期待一樣。
賈家崩塌了,對於她們來說,束縛她們的桎梏也再沒有了。
眼下的結局,還真不算件壞事。
迎春沉默不言,似是仍有心事。
忽而,牢房門外響起了叩門聲,三春心頭一驚,卻又轉出喜色來,以為是嶽淩到了,待開門時,迎進來的竟是幾個獄卒,隻不過手裡拿著些許吃食,讓三女並非是空歡喜一場。
“三位,今日還未用飯食,小的草草準備些許吃食,若不合口味,還望你們能多擔待。大理寺監牢裡,便也隻有這個條件了。”
迎春,惜春接了過來,探春迎著人道:“不敢多求什麼,多謝大人照顧。”
“哪裡哪裡,不敢叨擾你們歇息,小的先告退。”
簡單的客道過後,房裡再就剩下三女,便是她們也未能想到,在牢中還能用上如此像樣的吃食。
“二姐姐,四妹妹吃吧,吃完歇息一會兒,或許再睜眼,侯爺就來了呢?”
……
“國公爺,國公爺,小心腳下,小的掌燈,小的掌燈。”
獄卒卑躬屈膝的迎接著,連帶著將宮裡來宣旨的宦官一同迎了進來。
來到賈府的牢門前,宦官展開聖旨,沒有絲毫客氣,便就宣讀起來,“榮國府僭製營園、私藏禦物、通敵謀逆、徇私枉法……賈史氏罪大惡極,秋後問斬,餘者年十五歲以上流放瓊州,十五歲不足年者,革為庶民,欽此!”
賈家眾人倒地叩拜,卻是有人歡喜有人憂。
賈母的麵如枯槁,失去了最後一點血色,當即仰倒在了草席上,嗚嗚咽咽的再說不出話來。
而賈赦賈政等人,卻又慶幸能撿回一條命來,雖然流放瓊州也是九死一生,可總也比死在大牢中的好。
王夫人更是哽咽著摟住寶玉,“我的兒,你果真是好福氣,你還有一旬才足十五歲,你不必流放瓊州了,在這京城地界自己謀生活,照顧好自己。”
“娘親,怕是再看不到你成親,成家了。”
賈寶玉還沒回過神來,卻是對麵傳來慘叫聲。
定睛分辨,是賈璉痛苦的以頭撞牆,內心近乎崩潰,他是比寶玉大的,年足二十餘,便要和賈家的大部隊一起流放瓊州了。
王夫人扯了扯寶玉的衣袖,好生叮囑道:“京城裡沒了賈府,事事要憑靠你自身了。陛下隻說革為白身,卻未說罪臣之身,已經是法外開恩了。”
“如此,你便還可以從事科舉一道。隻要你肯勤奮讀書,考取功名,再振賈家的門楣,也並無可能。”
“娘親一直以為,你比你兄長還要聰慧幾分,定能高中,到時候便是娘死在了南邊也甘心了!”
寶玉瞳孔猛縮,才有了劫後餘生的喜悅。
卻還沒傻笑出聲,便迎麵見到了他今生除了爹爹,另外一個恐懼的人。
也更是除了爹爹,第二個打過他的人。
“你……你,怎麼來了?”
嶽淩並不理睬,在獄卒的引領下繼續往前走著。
待經過另一間牢門時,有一道稚嫩的聲音,喚住了他。
“定國公,請留步,草民有一事想問。”
嶽淩微微偏頭,見得鐵欄杆中,賈蘭衣衫襤褸但是麵上還算乾淨,畢恭畢敬的行著禮,比賈璉,賈寶玉之流像樣的多了。
嶽淩不禁點頭,並沒有因為賈蘭的年紀而輕視,更以為這才是繼承了榮國府風骨的哥兒。
念著和榮老國公賈代善的舊交,嶽淩便停下了腳步。
獄卒剛要驅趕時,嶽淩也大度的攔了下來,“請講。”
賈蘭再行一禮,問道:“請問定國公,若是我有朝一日考取功名,能否為我娘親贖罪身?按陛下恩旨,我娘親同樣是流放的罪過。”
“可以,若是你考取功名,無論文武哪科,皆可為你娘親脫去罪身。”
語氣一頓,嶽淩又道:“切勿專攻四書五經,需得博聞強識,才能入得聖上之眼。”
“多謝定國公指點。”
嶽淩再抬起腳來,徑直入了三春的牢房。
三人擠在一張床上,正在安眠,桌邊還有吃剩下的碗碟,可以說照顧的很是周道了。
見三人都沒受多少驚嚇,嶽淩也頗為滿意,與獄卒些賞賜後,便走近些欲要喚醒三女。
探春警惕心很高,待聽到聲響之後,當即坐起身來,可入眼間見到的是嶽淩,便又立即跳下了床,撞進了嶽淩懷裡。
迎春,惜春皆是被探春的大動作弄醒了,待發覺牢中狀況之後,也齊齊的展開手臂,抱到了嶽淩身上,和探春爭奪起位置來了。
“侯爺你終於來了……”
情況不妙,獄卒趕忙捂眼躲閃,退了出去。
跟進來宣赦免旨意的宦官,也頗不自在,“國公爺,要不咱家先出去避一避?待過兩個時辰再進來?”
嶽淩抽了抽嘴角,心中滿是無語,想說自己和這些丫頭不是那種關係,也是百口莫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