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在想什麼?竟打電話約我跑來射擊館打槍,那是工作,不代表我喜愛玩槍,懂不懂?可你倒好,自己卻端著飲料不說話,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小櫻桃摘下降噪耳麥,來到跟前踢了我一腳,俯下身發問:“是因為上午你說的那個人嗎?”
我無言地點點頭,站起身端穩槍,將全部鐵蓮子射發出去。當標靶傳回來後,女兵發現槍槍都命中靶心,不由喜出望外,重重拍了下我的屁股,笑道:“不錯嘛,你倒是很有天賦,練了多久了?我顯然有些小瞧你了。既然這樣,咱們上郊外去打飛靶,不會動的紙片沒勁。”
“這個隻能改期了,我陪你四下走走好了,一會兒三點還得回酒店。至於那個人,他的故事將我震撼到了,不知該對他怎麼說,也不知往後要如何向林銳解釋。”我伸手摟了摟她的肩,展露出笑容,問:“這附近還有個賽級遊泳館,你要不要再跟我練練?”
“不去,我沒帶泳衣,再說我討厭自己暴露在大庭廣眾麵前。Beo,昨晚你還沒看夠?去遊什麼泳?咱們上空手道館,你不是建議找我打一架嗎?”她怪叫一聲,跳上我的背,示意我將她馱起快跑,說:“我覺得這比坐車舒服多了,沒什麼可多想的。既來之則安之,如果那人過去曾是Frt&bp;Sereat(一級警司),那你們要查倉庫不就簡單多了?乾嘛還苦著臉?”
“什麼?你難道不知道?正因他曾是吃公家飯的,林銳知道後肯定不乾!他其實是名保釋越境的逃犯!”我將手一攤,壓低聲道:“你說,警察與賊要怎麼相處?怪就怪在我倆沒一開始就向老範眼鏡他們說明清楚,現在死胖子就像獲得了寶藏,正打算同他談合作呢。”
“哇哦,原來霍利斯曼的身世這麼複雜,既是在逃犯,又能化身為呂庫古小姐,而且還是隻暗藏神鬼之力的馬特提利,我簡直快要被他迷死了。”女兵渾身一激靈,臉上浮現出遐想的喜悅,就這般沉思了片刻,玩弄著我長發說:“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處理,你和那個胖子看著就沒見過世麵,一臉的蠢相。處理人際關係我比較在行,打完架我陪你過去。”
聽女兵這麼一說,我稍微來了些精神,不論她是吹牛還是開玩笑,有一點不會改變。小櫻桃真正愛慕的人是林銳,她跑來這裡也是為了見他,所以這小子的安危對女兵而言是至關重要的,她絕不會讓他出任何事。況且,小妞本就是來自成分複雜的自由憲兵,沒準會對談判更加擅長。就這樣,我扛著她來到體育館,脫去外套,換上空手道服站在墊子兩端。
我不能再像上次犀角餐館那樣輕視女兵了,她掰手腕很厲害,或許打架會更在行。見她正在做著俯臥撐熱身,我凝了凝神,看向跪坐一旁的教練員,等待他的發令。
伴隨巴西人一聲開始,我抖開雙臂飛撲出去。女兵的這種體格,隻可能會在接觸的一刹那間發威,用那變形金剛般的左手扭住你連番暴擊。我偏反其道而行,就不與她貼身,利用臂長隔開距離,以街頭流氓戰術一層層削弱,直至擊倒她。然而我再度誤判,顯然是高估了她,小櫻桃隻會花拳繡腿,比起林銳還弱,我根本來不及收腿,她便被踹出八丈遠。
“這是練手,你當戰場,真打算殺了我啊?”女兵一抹鼻血,鯉魚打挺跳了起來,叫道。
“我哪知道你這麼不經揍,看之前架勢我還以為自己輸定了。”我忙連連擺手,恰在此時,對麵場館一群女孩下樓,隨身背著的大包反射太陽將人晃得眼波蕩漾,我不僅一愣,喃喃自語起來:“金色階梯?對了,小櫻桃,在你們暗世界裡,有沒有叫做。。。”
話音未落,女兵已獰笑著衝到麵前,一記上勾拳將我打得暈暈乎乎,順勢繞到背後采用裸絞,將我摔在地上雙臂發力,不消半分鐘,我逐漸失去了知覺。神智似乎又回到一小時前。
“可你又是怎麼找到我,並跟蹤來到果核酒店的?”範胖掐了煙,不解地望著老戴,問。
“通過它。”偵探神秘一笑,從西裝內側掏出個小塑料袋,提到我倆眼前。那是幾隻墨綠色的小東西,瓢蟲般外形,卻是金屬製品,映射著陽光熠熠生輝。他從袋中抖出一隻,端在掌心解釋,說:“這小東西名叫猛禽伯勞鳥,由灰銀打造,是一種會自行跟蹤的信號器。”
“灰銀?你如果是偵探,怎會知道這種礦物?它又是哪來的?”我將臉色一沉,問:“而且,你又是如何將信號器暗藏在我們身上的?這需要近身接觸才行。”
“伯勞鳥就像一隻指定目標的Strobe(頻閃器),它不需要額外電源,其本身就是活物,隻要有人將裝載它的東西帶走,自然就能被追蹤到。原本我或許能來得更早,但被其他案件纏上,不得不推遲了兩周。”老戴卷起袖管,他手腕上戴著隻奇形怪狀的黑色腕表,見我們迷惑不解,便又說:“你倆有沒有在呂庫古公館裡找到一隻裝飾著雙刃劍的戒指?它就是載體。隻要戒指被人移動,自然就會連接到我這塊追蹤器上,它看似表卻不是表,而叫羊齒。”
我當然記得它,那是在藏品室剽掠時,打保險櫃裡翻到的。戒指原本裝在絨布袋中,被死胖子搶了先手並占為己有。他原本打算找跳蚤市場賣了換錢,但這東西看著就價格不菲,由於怕轉手被人追查,故而始終揣在自己褲袋裡。這就難怪了,為何人家偵探隻盯他一人。
死胖子聽完,慌忙從兜裡取出那隻戒指,在偵探指導下旋開純金雙刃劍,底下的紅石間,果然被安著隻小間諜。伯勞鳥似乎感應到同伴就在附近,一下子滑出戒麵,落到桌上不動了。
既然原因說明清楚,那麼雙刃劍戒指又是何時被老戴安插進呂庫古陰宅的?
“其實這隻戒指,早在八年前已被我撿到,始終擱在包裡,又因細小而忘了上交。這些年來,我重返呂庫古公館不下十多次,但始終找不到頭緒,漸漸地產生了一個疑問,當年那場邪教儀式似乎並未搞完,而多年來他們沒再回來過,那麼,是否存在一種可能?它需要某個特定日期?隻有等條件全部滿足了,那些歹徒才會卷土重來?”老戴撿起它放回塑料袋,點起支煙,歎道:“這麼說,我恐怕你們將聽得更加迷糊,疑問會接踵而來。那麼,不妨讓我們倒退幾年,回到一九九四年。隻有那樣,你們才能完全明白。”
(以下時間裡,是偵探的自述。)
從警局辭職出來後,帶著極大失落的老戴回到紐約老家,並在布朗士開設了一間偵探業務所,也就是名片上的明日光輝。然後利用以往人脈,開始慘淡經營,所承接的業務大多是狗仔隊的偷拍,或協助有錢的貴婦查找她們老公出軌的證據。雖收入不多,但可維持溫飽。
而在九四年深秋,他的一個親戚亡故,因沒有子嗣,所以老屋歸他所有。這座宅子位於薩福克縣的亨廷頓鎮郊區,掩身在土道旁的矮灌木從中。此宅麵積巨大,兼有左右兩片樹林,又正對著長島北岸,同時與拿騷縣方向的公路交彙,因此老戴覺得地理位置優渥,不妨將它修葺再去搞個證,把它改建成民舍旅館來盈利。主意打定,他說乾就乾,便找來裝修隊開始對破屋動工,自己也臨時住到了鎮上,每周都會驅車過去看看進度。
在施工的第十一天,現場工頭給他打來個電話,說工人們在地窖裡挖牆時,無意間發現了一座被水泥封住的密室,當時有人就想往裡闖,才跨進石窟走了幾步,就像被強電流擊中而癱倒在地。他們也不知道該拿它如何處理,總之請老戴自己定奪。
就這樣,偵探風馳電掣地驅車趕到老宅,下到地窖果真在東段牆頭瞧見個大窟窿,裡頭漆黑一片,往外散發出朽敗的苦味,想必已被封堵了許多年。隨後施工隊伍找來強光燈,老戴戰戰兢兢地開始往裡探,當越過所謂工人被電暈的石階,竟安然無恙,啥感覺都沒有。就這樣他來到密室中央,開始細細打量起這座被塵封的石窟。
它的麵積約有八十平米,頂高四米,是個渾圓的外形,並包含進一個小小的閣樓。除了幾張破書桌外,全部家具都是頂天立地的書櫥,裡頭堆滿各種發黴的紙箱。衝那大樹根須都爬進了石牆縫隙,顯然距離被水泥封上時,已有好幾十年了。有關這座屋企,他死去的親戚肯定不知,否則必會在遺囑中提到。那麼建造它的,隻可能是更早的祖輩。
在接下來的幾周裡,老戴索性搬進了石窟,打開各個紙箱,開始詳細品讀起堆積如山的古老文件。他吃驚地發現,這些手稿照片,幾乎全是近一個世紀來,各宗無法破獲的懸案,既有記錄荒郊小鎮鬨鬼事件的,又有牽涉各種政治人物遭人暗殺的未解之謎。
而在標號為四十七的紙箱裡,老戴才看了幾頁手稿,內心不由激蕩難耐。這薄薄一遝破紙,記載的正是呂庫古陰宅,它早在半個多世紀前,就已經被人完整破獲!而現存的手稿,隻有目錄而沒有內容,這是被人故意銷毀的!正因為此,九零年呂庫古陰宅再鬨出動靜,一無所知的他們前往調查,導致了十數人悲慘死去,甚至被炸得連屍骨都湊不全!
“Hector去世時隻有三十八歲,他有兩個上小學的女兒,還有個繈褓中的兒子,他連句告彆遺言也沒來得及留下,人就化為了齏粉!”老戴再也控製不住情緒,不由涕淚橫下,歎道:“可我怎麼都沒想到,這座狗屁倒灶的公館,早已被人調查得清清楚楚。倘若當時能有人保存下文件,哪怕隻有幾頁手稿,所有屈死的乾探現在都還活著,這是不該發生的慘劇!”
“等等,老戴,你先節哀,請問你尊姓大名?”我不由一驚,扶住他顫抖的肩頭。
“我的全名叫,DeBrow&bp;Wcker。(戴斯蒙德.布羅.韋克)”
此刻我倆已經明白,這個偵探究竟所謂何人。範胖的肥手穿過桌底,使勁握了握我的膝頭,他甩給我個眼色,示意先聽他把話說完。然後再考慮該怎麼回答,以及要回答他多少。
“我被蒙蔽了一輩子,傳說中的那對兄弟叫做Broadvk,我素以為他們是波蘭人,而誰曾想這居然是名與姓的連寫?真是太愚蠢了,直到看過石窟文件後,我方才恍然大悟。”
“老戴,那麼說你是偵探世家嘍?既然石窟是從你親戚家地窖裡掘出,這家夥豈會不知自己父輩從事的行當?”死胖子從桌上抓過那隻戒指,重新揣回褲兜,問。
“那家親戚其實是我老叔,他過去是買賣二手車的。所有直係裡,就隻有我一人在警局工作。如果再往上推,那就隻有我們兩家的祖父,他們是三兄弟,但兩個哥哥去參加太平洋戰爭沒能活著回來,剩下的是一個小祖父,年齡與老叔相近,完全沒有記憶。”發泄了一陣,偵探得到了完全釋放,他抹乾淚滴,朝我倆尷尬地笑了笑,道:“已經過去了,在發現石窟後,我停留在老屋地窖待了整整一個月,這才釐清了被塵封的往事。其實他倆真實的身份,就是曾名噪一時的紐約布羅韋克兄弟!與洛克菲勒、亨利&bp;福特等富豪都有廣泛的交往。”
“什麼?原來你便是那聞名遐邇的兄弟偵探社的後裔?真是久仰久仰。”我故作恍然大悟地握住他的手,發出憨笑,隨即被死胖子隔著桌底狠狠踩了一腳。那是半個多世紀前的成功人仕,我一個小法國佬怎可能會明白彆人的家底。
然而老戴卻不以為然,他聳肩笑笑,指著桌上的伯勞鳥說:“接著,就該說到它們了。”
不論這對傳奇兄弟是否真的參加過戰爭,總之他們在一九四四年雙雙失蹤,從此再也沒回過老家。這些紙箱文件所記載的,並不全是懸案的偵辦,其中還提到了一個組織,名喚金色階梯,布羅韋克兄弟倆都是該團體的秘密成員。他們除了因破案效率高而聲名在外,私底下還是對狙魔人,懂得許多古怪的通技詭陣,亦是同樣喜好鑽研異端邪說的信徒。
這種事在當代看來,似乎很難理解,但將時間調焦到三、四十年代,則顯得十分平常。在那時,許多名人富商、政客影星,都是各種神秘團體的成員或資助者,哪怕是區區迪斯尼米琪老鼠,也照樣有所謂的成員俱樂部。這些頭戴古典麵具的人,怎麼看都深具邪教氣質。
而金色階梯,便是極密團體的大組織,它下轄五個分支,遍布全美兩個海岸,成員一度高達五千人。但凡這個組織想要辦任何事,自會有無數商賈傾囊相助,因此沒有他們乾不了的事。至於你問政府為何不管?因為許多政界要人同樣是他們的成員。
而猛禽伯勞鳥和羊齒腕表,就夾藏在這堆陳年舊物中。看著它們,老戴忽然心生一計,何不加以利用來破悉公館之謎呢?於是,他將其中一顆灰銀巧設進大戒指,隨後重返陰宅地底,在當初發現它的泥地間按原樣擱下,隨後默默離去。隻不過四十八小時後,位置便有了變動,它被人移到了大屋某個角落,隨後幾年間始終停滯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