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bp;40:Attraper&bp;le&bp;Rêve(捕夢之手)
9月7號的這個尋常正午,從無意間邂逅了男孩尤金這刻起,讓原本看來雜亂無序的老錢牙輪咒事件,這團厚積的迷霧破開第一道口子。對於首度參與常規偵探辦案的我和Kr,活像踏入了一個全新領域。這種感觸,就如同我首次聽說除了暗世界外,還有其他的世界那樣震撼。看似簡簡單單的踏點走訪,眼前這老中青三代國民偵探,行事作風絲毫不弱於條子辦案。論說嚴謹周密與邏輯推理,均無懈可擊。更難能可貴的是,彆人查案是應付差事,有工資可拿;這群人卻是自費,所投入的精力物力都是超乎想象的。
“沒想到僅僅隻是第一天,我們就摸到那麼多線索,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Kr精神亢奮地跟著三人,歡快地行在前方,將我和軍醫遠遠拋在身後,邊走邊興奮地叫道。
“嗯,第一次實地辦案所帶來的感受就是那麼奇妙。不過,小姑娘,我現在需要給你潑點冷水了。”教練舒鬆著筋骨,答:“正因為是第一天,你感覺搜集到了線索,就會產生錯覺,認為沒準第二天案子就告破了。但那都是不真實的,許多至今未解的懸案,在剛調查時的幾天或一周內,警察往往也是這麼認為的,可最終都繞進了死胡同,每條線索都被掐斷。”
“是的,切忌驕傲自滿。實際美國全年的真實破案率不會超過65%,當然比起歐洲是效率高了許多,但終究還是有近30%沒有破。這之中約莫占12%左右的會被押後,當真正被破解時,往往就是十幾二十年後的事了。”鎖匣一看就是個理工男,尤為喜愛拿數據說話,他回頭掃了我一眼,問:“你倆吵架了?他是不是揍你了?怎麼板著個臉什麼話都不說?”
“沒有,你怎會那麼想?我倆不是戀人關係,我是他大哥的女友。”Kr抿著嘴偷笑,指了指自己的臉龐,說:“是起先剛摸進隧道時,走得趔趄,沒注意腳下摔的。”
“你看,若是繼續猶豫,機會很快就錯過了。”軍醫抽著煙鬥,見我麵露不悅,道:“這樣,我給你講個故事。有群人因某種原因,被困在莽莽群山之中,他們找不到出去的路,餅乾也漸漸吃完,冬天即將要到來。那麼,假若你是他們中的一員,大概會發生什麼事?”
“一般來說,雜糧吃完自然就該去學習捕獵抓魚囤積起來,就跟這黑小孩那樣啊。”
“事實通常不是你想的那麼容易,人在自然界中屬於弱者中的弱者,長期定居的生活模式和社會架構,導致人完全不適應在野地裡求生。沒有武器,即便將Marecrop投入到那種環境裡,也難以熬過凜冬。”軍醫拍了拍我的肩頭,歎道:“他們會迷路,隨後去找靠近水源的山洞,積存柴薪,跟著是捕獵,不久後,食物也被分完了。接著,他們會整天躺倒睡覺,不運動能極大減少熱量消耗,但腿腳又漸漸被凍僵,甚至到了不得不截肢的程度。”
“老大,我隻是個留級生,沒學過醫,哪能懂那麼多?再者說,你為何要考我這些?”
“你聽完就明白了。”軍醫折了支樹丫,端在手中揮舞,說:“隨後他們會吃死去的同伴,跟著集體謀殺病得最重的那個,最後會抽取任意一個宰殺。你是不是覺得這種事不可理喻?馬上就要進入千禧年理應不會發生吧?其實不管什麼世紀,人大抵都會為了謀生而不擇手段,努力讓自己活下來。當這些罪行全數乾過一遍後,他們漸漸有了信仰,最後的一刻,你怎麼都不會想到,人性又再度回歸了。它就像是個輪迴,周而複始,人需要的是自我救贖。我為什麼會知道?你提了個好問題,因為我曾經就是被困在密林裡半年多的倒黴蛋。”
“難道說,你也吃過死人肉?想必這段慘痛經曆叫你畢生難忘吧?”
“人類其實自出生的那一秒起,就已經開始體驗何為痛苦了。新生兒泡在羊水裡,不習慣用肺呼吸。當脫離母體後,第一口灌入的空氣,就跟火燒一般劇痛,所以他們才會呱呱啼哭。你的故事發人深思,但我覺得,還是要以一個過來人規勸你看開些。感情這種東西,是無法遏製的,你喜歡誰,就遵從本性。如果對方心裡沒你,自然就會拒絕。那麼你立即就變得輕鬆了許多。愛的本身,是沒有罪的。”軍醫拋了樹丫,打兜裡掏出皮夾,給我看其中一張舊照,說:“我吃過,那時飛機被擊落了,沒人認為我們還能幸存,所以撤銷了搜索。從十餘個人,到最後跑出密林的四個人,我們把能瞧見的都吃了一遍。也因為此,其餘幾人數年後紛紛自殺,隻剩下我還活著,我獨存的意義,就是為了紀念我們不被遺忘。”
說話間,小孩已手腳麻利地爬上高坡,正趴在草叢裡翻找,時隔不久,擎著張沾滿糞便的破紙朝我們揚了揚,說眼下這片地界就是綠色奇跡。原來,尤金在一個半月前,跑來這裡捉金龜子,玩著玩著就感到腹痛,所以蹲倒開始大便。時隔不久,有隻野兔打附近土堆裡竄出來,帶起一張紙片,他如獲至寶拿來搽屁股。因此見過賭場招待券,就是這麼來的。
“就在這個位置,那天我在想,土裡怎麼會有擦屁股紙呢?所以用手去刨,隨後我就看見房屋般的地方,那裡貼牆放著一遝這樣的紙。”他七繞八拐地將我們領到斜坡前,指著腳下一個刺蝟洞大小的土坑,說這就是了。正當我們四下找尋東西打算破土時,便聽得遠遠傳來一聲槍響,低頭去看,見得一個滿臉怒火的漢子正提著把步槍瞄著我們。
“你們這一幫鬼鬼祟祟的家夥,擰住我孩子,想乾嘛?”漢子拉了拉槍栓,質問道。
搞了半天,原來是尤金的爹,見村狗獨自回來了,便跑出門張望,很快瞧見我等正在爬坡,誤以為是想綁票他寶貝兒子,因此騎著摩托追趕而來。我們隻得尷尬地張滿雙手,讓他知道沒有攜帶任何武器,廢了一通功夫才解釋清楚。軍醫掏出一百塊算作是黑小孩的勞苦錢。雙方解除敵意後,眾人便問漢子油氣站裡能否借到煤鏟,他將手一攤,答沒有。
“這個鬼地方原本有座礦山,叫做地鳴車站,在五零年左右因塌方死了些人後就被關閉了,大致就是如此。”因黑小孩又哭又鬨,非纏著軍醫履行諾言帶他釣魚,一行人隻得隨著漢子走去油氣站,問他買了箱啤酒坐下,開始打聽那起礦難。漢子三心二意地應著,雙眼緊緊盯在水塘前的小孩身上,顯得很不耐煩,問:“你們打聽這個乾嘛?”
我們隻得將老錢在隧道被迷了心竅,拿了招待券一事略加說明,然後將紙片提給他看。
“這個嘛,就是起先地鳴車站熱火時,彆人印發的禮券,全埋在那堆土下。有時狗獾、野兔打洞時就會帶出一些來。幸虧你朋友在黑楓口喝醉沒跟著去,不然人就回不去北卡了。”漢子一仰脖,喝了個底朝天,道:“這附近有夥蟊賊,壞得很。那種冰淇淋車裡設有手術台,將人騙到山溝裡麻醉後動刀,已死了好幾個,器官全沒了。不知現在這群人抓沒抓到。”
“此地為何叫地鳴車站?”鎖匣不由感到後脖子發涼,不自在的沒話找話。
“那指的是黑楓口,這個山洞一到夜深人靜之時,當走夜路的通過,就會聽見嘁嘁嗦嗦的怪音,既像近在咫尺,又完全找不到,名稱就是這麼來的。反正都是胡說八道,我從沒聞聽過。”漢子見我們喝完賴著不走,便越發怠慢,隻差嘴裡喊出聲“滾”來。
“最後一個問題,咱們立即就走。”教練忙爬起身,催我們回去,問:“假設說,我想知道車站的礦難起因,以及前後經過,該上哪找資料?或者有沒有專為它設立的紀念館?”
“去桃樹角,找一家叫焚天重工的企業,印度人老板。真是吃飽了撐的,還有人會關注這鬼地方,老子下個月就辭工不乾了。”漢子說完,招呼尤金回來,鎖了鐵絲網往屋去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三個國民偵探開始分派任務,軍醫說就將他手機當訊息中心,由他負責手提電腦打字整理線索;然後讓教練來當一分隊隊長,去撲焚天重工。再出個二分隊隊長,組織勞動力晚上去刨山。最後,立即請四眼女人去亞特蘭大托關係,讓條子們彆來騷擾。分布完畢,其餘二人得了令,立即像野地裡的耗子那般,瞬間竄沒影了。
這種辦事效率,簡直令人歎為觀止,雖然我也像油氣站漢子那般,覺得他們是群不折不扣的神經病,但依舊翹起大拇指,心中暗暗絕讚,有這幫國民偵探協助,簡直是如虎添翼。
頭頂慢慢暗沉了下來,我們開始步入滿目漆黑,再度走進黑楓隧道。才揮散沒多久的驚懼又一度回到了臉上。我走得遲遲疑疑,不時打量著洞壁兩端,手心裡冒出細密汗珠來。Kr也顯得有些緊張,她曾在不遠處被撲倒,隨後見證我像中邪那般破口大罵。
當真正回到隧道中段,我等什麼感觸都沒有,曾出現在耳旁的怪音,被各處蛤蟆怪叫所取代,它們就像被來來回回竄行的山風吹拂,飄蕩得無影無蹤。起先Kr還擔心我會突然發狂傷人,正挽著軍醫疾步快行,結果跑出幾十米外,發覺身後寂靜無聲,不免回頭打量。
“誒?這卻是奇了?”我使勁掏了掏耳朵,擰亮手電左右張望,問:“難道是幻聽?”
倆人見我一切正常,便放慢腳步,在這一帶散步起來。軍醫說咱們得要置辦大燈,僅靠手電容易錯漏許多細節,沒準黑暗儘頭會有更多彆人遺落的物品。就這般邊走邊說,我等很快出了隧道,來到他們停著的車前。
“他說還不想回旅店,我繼續陪他走走好了。”Kr向軍醫揮揮手,讓他忙自己的去,我心情低落她也覺得很不自在。老頭爬進車發動引擎,在顛簸中走得沒影了。
“誒?這個林銳究竟怎麼回事?”我看了看手機,獨自嘀咕道:“怎去了那麼久還不回?”
“他今天會很忙。”Kr探了探身,問:“你真有急事找他,可以讓馬洛先記下來。”
見我迷惑不解,她說起初見我衝著眼鏡發火後,她也打去了電話。事實上去中學門前等範斯的不隻有他,當接到人後,他們仨計劃好是要一起去幾英裡外的岔道調查一座老建築。
“什麼!女兵已經去吉普森了?”當聽見同行者是查理,我差點昏厥倒地,這可真是千防萬防終有遺漏。女兵就是個粗人,哪來的附庸風雅,會待在佛州散心?她有了林銳他們的聯係方式,故意在傑克遜維爾支開拉多克剃刀,獨自樂顛顛跑去了格拉斯考克縣。
“馬洛原本是想告知你的,但你不待他說完就掛了電話,查理其實前天就到了。”令人感到諷刺的是,Kr竟還在一旁安慰我,道:“有查理在我會放心很多。我曾和她一起去射擊館玩過,她相當厲害,同時又受過格鬥方麵的訓練,哪怕真有危險,也不會出事。”
“你聽她吹牛,我揍她就跟揍小孩似的,沒準她還打不過你,也就掰腕子比較厲害罷了。”我有種想立即趕去吉普森的衝動,剛舉起電話,我又慢慢垂下了手。軍醫適才的那些話,我似乎有些明白過來了。除了他談吃人之外,真正想說的就是遵循本心,假若我們當真心有歸屬,縱然出現再多紛亂也不會離散。如若相反,哪怕做再多補救也是枉然。
像國民偵探那種人,一生之中見過太多這樣的事,離離合合也不知經曆了多少回。哪怕是當事人Kr本身,也將這類事看得很開,原來自作煩惱的人隻有我自己。既然皇帝們都不急,我一個太監上躥下跳些什麼?好像自打幻日歸來後,我搖身一變成了情感生物。
老子可是個禽獸一般的人,我在心中暗暗對自己說,就這般回到了鎮上。
“誒?”走在前方的Kr忽然渾身一激靈,柳眉蹙緊,道:“為何白領婊會在這裡?”
順著視線望去,果然民宿前停著幾輛大車,一些熟悉麵孔正坐在門前的遮陽傘下。老戴已經回來了,與對麵坐著的女子說著話,而那個人,是失去大半周音訊的Dx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