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折騰得眾人生無可戀的難題,就這般輕而易舉被他給解決了。大長老臉上掠過一絲難以查覺的尷尬,便令幾名莉莉絲上前幫手搬開雜物,自己向魂鐮要過一支Weed,悄悄退出了門。我麵露壞笑,本想追過去撩她幾句逗樂,卻被折轉回來的波以耳牢牢擒住胳臂。
紫眼狐狸團著手,也是困惑不已,環顧四周見兩名海神也是同樣表情閒然,似乎對此司空見慣,便隻得放下架子,屈尊發問:“莫非,你倆也懂這套妖法?那乾嘛不早說?”
“但凡當兵的,參加過反恐訓練的都知道,這不是什麼妖法,而是戶外戰地基礎課程。”
海神之一開始解釋起來,越戰期間,北越人尤其精熟挖掘地道,並在工事上覆蓋許多偽裝物,隻待大兵進入射程便突然竄起開火,得逞後立即躲得渺無蹤跡,這套戰術導致進攻方死傷慘重。為了應付,工兵們選擇在夜間進行排查,往往就會用上這套土辦法,因為刨挖坑道會造成地勢走低,表麵看不出,但鋼珠會順著軌道滾落,所以一摸一個準,統統用火烤死。
“而在戶外整平營地,也是通過鋼珠來找到野蟻穴,及時鏟平不讓它們夜間出來滋擾他人,這隻是簡單的力學原理。”另一名海神被她盯得不好意思,隻得避過眼去,又說:“一來你是撒幣的臨時老板,二來你自視甚高不肯虛心求教,始終將我倆當成苦力差遣,這總是事實吧?要不是你這邊美女如雲,咱哥倆早就撂攤子跑了,豈肯留在這裡白白受氣。”
“這樣啊。大家分工不同,我除卻肩負眾人安全外,還得與管家們頭狼們聯絡,精力夠不過來啊,所以大家該彼此體諒。有態度可以,但彆置氣,往後有任何想法都先與我溝通。”勿忘我本就是操弄男性的一把好手,臉皮又夠厚,怎會感到難堪。她安撫完大兵,指著身後眾女笑道:“我這裡就是姑娘多,將來還要將事業做穩做大,你們要是哪天當兵當膩了,可以登門找我,當個夜班經理之類的,也總比不明不白死在疆場上好得多呢。”
傭兵多青頭,許多都是Mucle-Head,平日裡除了射擊就是打架,餘下時間都待在封閉環境中,哪怕出門去舞場和酒吧,也難以把到心儀的妞,故而都是快槍手。夜班經理這麼曖昧的暗示正中他們下懷,她輕飄飄幾句廢話,就將幾人哄得暈頭轉向。紫眼狐狸方才端起架子,從懷中取出一隻助聽器般的東西,來到生滿黴斑與苔蘚的牆角,貼上前靜聽起來。
“怎麼樣?地方找對了嗎?”自打勿忘我貼上牆頭,便像把脈般這頭聽聽,那頭敲敲,看得眾人焦躁不已。尤比西奧最早把持不住,開口嚷嚷道:“聽不明白就換我來!”
“閉嘴,真是吵死人了,你一個男人怎比娘們還呱噪?就你那點伎倆,還不及人家兵士們條理通透呢。”紫眼狐狸抬手阻止他靠前,繼續蹲在角落忙個不停,自言自語起來:“這不能啊,倘若水池腐屍死了快兩年,那麼又是誰在對牆鏟沙子呢?難道封牆後有個活人?”
“你再不閃開,我就要釋出獖羊了!”魂鐮將臉一板,快步上前用力擠開她,叫道。
“這裡輪不到你來發號施令,想耍威風就滾回上麵去,彆以為我給你幾個笑臉就忘了自己姓什麼,咱倆間仇深似海,你還欠著我一條人命呢!”紫眼狐狸豈肯示弱,當即耍起潑來。
“在教堂區你不是自己坦誠那是誤會,還說什麼和為貴,而今又反目了?你在其它空間死了女兒與我何乾?老子何時又成了你的手下?我才是白狼仲裁院的內務部主管好不好?要不是看在天竺菊的份上,早就弄死你了!”尤比西奧見她舊事重提,不由勃然大怒起來,他明麵上像是為莉莉絲們張目,底下全是發泄連日來的不滿情緒,說著說著竟奸笑起來。
“那就來吧,反正這裡是地底,你死了也沒人知道。”勿忘我擺出架勢,預備隨時開打。
“說的好聽,往後將盤子做穩做大,你這種賤貨能搞得成什麼事業?充其量也就是當個媽媽桑罷了。彆總是將自己意誌強加在他人頭上,你問過這些小妞的意願嗎?人家大長老可就在門外,我看你呀是昏了頭了!”尤比西奧獰笑著解開領帶,也端起架勢隨時奉陪。
“誒,彆起內訌啊。”艾莉森與桃花之流首度撞見自是不明白,真以為他們會不顧大局廝打起來,打算上前各拖一人,卻被我用力拽住。兩女滿頭霧水,不由問我在陰笑什麼。
“彆管閒事,他們明麵在對罵,其實是在發泄內心焦慮,這幕情景我看過太多回了。”
作為暗世界的人馬,彼此間都知根知底,所以誰都不服誰。你有什麼不堪往事,或有哪些個人**,換在一個正常的社會中,總是人們竭力避免的話題,而這群上至半百,下至青頭的所謂菁英,相互攻擊時便會專挑軟肋下手,將人性的醜惡展露得淋漓儘致。倆人的破口大罵都意圖將圍觀者卷進去,所以不斷擴展矛盾,將戰火燒向他人。有時候,這些成熟的人聚在一起,就像一個低齡小學班級,彼此都不顧廉恥,童言無忌,吵吵鬨鬨煞是有趣。
果不其然,倆人鬥嘴不得應附,很快便偃旗息鼓,跟著他們一塊趴在這麵牆上,扣扣挖挖起來。康斯坦丁聞聽有人提她,也邁著方步踱回屋內觀望。紫眼狐狸這才站起身,走到她邊上低語,隻見獍行雙手漆黑,個中夾雜著黃黃白白的碎物,活像從哪個煤窯剛出來那般。
“煤渣與意大利糯米?”蟲子女人也是大吃一驚,不由看向尤比西奧,歎道:“看來還真是被他這張烏鴉嘴點到了,難怪怎麼都看不破。原來這裡當真鬨鬼,而且還是厲鬼!”
“我就說怎會冒出那麼多黑蔓絲光,這裡可真是妖氣衝天哪,果然問題就出在這堵牆背後。”魂鐮不耐煩地打斷她們核對,叫道:“你們誰去搞把鐵釺來,我要辦正事了。”
“我去,稍等片刻。”積極分子眼鏡不待聽完,便如一陣狂風般竄出屋企,不到五秒高舉著一把夾老鼠的鐵鉗回來,然後往自己未婚妻邊上一站,興致盎然地詢問緣由。
“我原以為你時常找國民偵探收集奇案是為了做電台,或許對神鬼的話題不感興趣呢。”勿忘我能將男性玩弄於股掌之間,自有她獨特的一套。在外顧及對方臉麵,是許多女性最缺乏的一種涵養,即便像Dxe這種混跡上流社會的主播也不例外。她們將寬容矜持施與外界,卻將情緒全留給伴侶。隻不過我是個異類,反倒喜歡那樣的迪姐,那才是她最質樸的一麵。
大長老見一眾莉莉絲們皆麵露懼意,便耐心講解起來。俗話說生鐵克妖,那麼與之對應的就是煤渣鎮鬼。在三大地底世界裡,最精通戮鬼的皆出自極暗世界,他們總是隨身帶著樟腦大小的煤丸,這種流派被世人統稱為影技。魂鐮是鐵布利希兄弟會的佼佼者,又是拷問魂魄的絕世高手,兩者間在某些見識上是互通的,因此用煤渣糊牆填補進粘度極高的意大利糯米,光從表質分辨,就可得出此地不太平,封牆背後必有冤魂作祟的初步結論。
“露西作為極暗世界一員,應該對此心知肚明,一個列支丹,一個通天塔,本就是擅長影技的流派呢,在梯子黨內部,像她這類女孩往往被人驅趕充當獵狗。”康斯坦丁眼波瀲灩,又瞄上了宿敵番茄,她故作謙遜撫著露西肩頭,含笑道:“我不熟你們那一套,與你相比我是外行。細節方麵的事你來回答大家好了,希望你能肩負起責任,守護好眾姐妹的後背。”
尤比西奧喝令眾人退遠,擎著鐵鉗用力一捅,結果就像刺透豆腐般輕鬆,在牆頭搗出一口拳頭大小的窺孔來。做完這一切,他急不可待地湊眼望去,想要從中理出頭緒,哪知就這般看了半晌,魂鐮重新爬身起來,走回海神大兵跟前,向他們索要手電。
“你不是已控製住了肖的獖羊鬼魄了嗎?眼力應該不落我與康斯坦丁,乾嘛還學常人那樣扭捏,靠手電來照明麼?真是笑死人了。”紫眼狐狸自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對他大加鞭撻。
“你能換你來,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大家,以我現在的眼力,除了比不上天竺菊,應該遠遠淩駕於諸位之上。”尤比西奧冷哼一聲,指著窺孔喝道:“你們覺得這是一堵封牆,其實錯了,它是一口早被打穿的盜洞,對麵的人不知出於何種目的,用煤渣與糯米將之重新封死。那就象個異度空間,隻能勉強看見影影綽綽的東西在移動,所以我才要借手電。”
“難道說破墟口兩名屍骨的同夥,仍好端端活在封牆背麵嗎?這不可能!換我來看。”康斯坦丁再也按捺不住性子,快步下到窺孔前張望,隔了好一陣子,她惶然地側過臉來,驚歎道:“魂鐮所言非虛,根本是什麼都看不清,但能確認的是,來回走動的鬼影正是人!”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小莉莉絲們最先喪膽,發出淩厲尖叫四下亂竄。大莉莉絲們雖故作鎮定,但也是步步倒退。拳王爆喝一聲製止住騷亂,責令閒雜人等退去庫室,而想留在辦公室的,不論發生什麼,都必須保持絕對肅靜。於是,人流立即呼啦啦散去大半。
“你也跟著瞎跑什麼?真是豈有此理。”我隨著人流退到一半,又被裘薩克揪了回去。
“我感到好睏,隻想找個角落睡上一會兒。而且留林銳獨自在床,總有些不放心。”
“彆找托詞,怕就是怕了,連我這當媽的都沒說話,你有什麼不安的?”紫眼狐狸唾沫星子噴了我一頭一臉,叫道:“彆給人坐實了完美丈夫這個綽號,你知道我有多丟臉?”
大批人流一清空,底屜房破門又被重新反鎖起來,尤比西奧麵色沉重地發了一圈煙,讓眾人各抒己見,要不要打開這口盜洞一窺究竟。趁著他們正在辯駁,我也湊到牆根前往裡窺視,果然是滿目漆黑,哪怕擰開頭燈往裡照,也透不進絲毫光線,隱隱約約有幾條人影正在走來走去,既像在拌水泥又像是搬運磚塊,總之一副忙碌的模樣,卻又顯得舉止呆滯。
“我想高喊幾聲,看看黑影會有什麼反應?這樣既能引起他們注意,也不必再為破不破牆爭得麵紅耳赤,乾嘛不呢?”我走回人堆,伸手接過魂鐮遞來的Weed,問。
“如果真能引起注意,相距那麼近他們早已做出回應,而你聽得見他們的生息嗎?同樣不能。”他晃了晃手中染黑的鐵鉗,說:“封土的厚度不會超出半米,中心選用細碎的煤渣,前後又塗了一層油膩的糯米。為什麼要這樣做?防備被人發現麼?可兩具洞外死屍就像雕像般醒目;阻擋裡頭的人出來麼?可牆麵一腳就能踹出個大洞。天竺菊所說的每句預言,正在慢慢發生,你們聽,就是現在,波以耳正在拖桌椅找地坐下,而裘薩克被煙嗆到在咳嗽,它卻早於十分鐘前,被番茄優先聽見了。這種種難以解釋的異像,我看還是謹慎從事為好。”
“我不反對破土,但要不要深入暫不表態。”紫眼狐狸瞥了一眼拳王,問:“想搞清原委,利用裘薩克的帷鳶才是最佳方案。對了,現在你還剩下幾隻小鳥?”
“兩隻。”拳王甕聲甕氣地回應,從包中取出月餅盒,目光如冰冷的刀鋒劃過每個人的臉龐,道:“你們最好立即決定,天竺菊繼續被耽擱下去,大腦會因缺氧而受損,最終成為要人把屎把尿的植物人,那副慘相,還不如讓她現在有尊嚴地死去。”
“沒必要白白犧牲伯勞鳥,好鋼須使在刀刃上。探路這種事,莫過於祭出獖羊,一來眼界通透,二來對方若有歹意,也能迅速嚇退。”尤比西奧從懷中掏出棕櫚單發掌中雷,端在手上擺弄,道:“不過在祭出惡靈的同時,請你們暫避他處,以免反受其製,好事變壞事。”
“以芬蘭灣承包商的手段,是不可能乾掉野獸的。倘若讓那隻東西突破圍殲,闖進這片集體宿舍,被束縛的鶺鴒就隻得默默等死。”大長老踏滅煙蒂,朝封牆掃了一眼,說:“儘管我知道破土符合時宜,但風險太大。我已喪失勇氣,無法拿自己與布雷德利豪賭一場。”
“多說無益,隻會浪費時間,投票吧,妹妹你來當公證!”藥店老板從地上撿起廢報紙,撕成八份遞到每個人手中,十五秒後結果出來。四票否決四票通過,布雷德利、康斯坦丁、波以耳以及眼鏡持反對意見;裘薩克、勿忘我、魂鐮與奧萊莉持讚成態度,雙方相持不下。
要得出最終結果,必須看莉莉絲們的集體意願,因為她們占據人員多數。秉承著泛民主自由化的姐妹會精神,想要以理服人,就隻有走完公投程序。
露西重新打開門,將質辯會結果報給眾女,由大長老宣布此行存在風險,投票須三思。不過當莉莉絲們聽聞牆後是活人,懼意頓時掃去一半,倆名海神本就沒什麼主張,自是隨波逐流,於是一番勾劃之後,不少人投了讚同,最終票數為十二對十一票,反對派領先一分。
“小女深度昏厥,倘若能開口說話,我想以她講義氣的個性,絕不會臨陣退縮,所以我這個當媽的就代她投讚成。”紫眼狐狸撫著天竺菊的長發,不耐煩地嚷嚷:“好了好了,現在持平,給你們搞這套塵民的民主集體製本就是多餘,按慣例我身為隊長一人頂五票。”
“這關鍵性的一票,就輪到公證人醉蝶花了。”大長老不失時機地將我架上火堆烤,她慈眉善目地笑道:“你可得想清楚了,咱們這票人的命運,現在就握在你手中。”
思慮片刻後,我抓起筆在讚同名單上落下大名。探索未知前路以微弱優勢勝出。其結果自然是反對派罵娘,讚成派雀躍。為排除各種極端不滿情緒,我必須說出為何投讚成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