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視靈柩空間裡懸浮的能量團。
紀辰的呼吸加重，瞳孔劇烈收縮。
前麵遇到的一係列問題，他雖然心中有疑惑，卻也可以通過腦補將問題的邏輯閉合。
例如，發現現實能力可以在遊戲裡被複刻時。
這個問題他就腦補出了一個合理的答案。
可以理解成，怪物世界這款遊戲構建了一個完美的物理表現係統。
從基礎性的神經信號傳遞、風的阻力等內容，到空間、元素等複雜的世界架構也都完美複刻了出來。
所以完美的模擬場景，理論上也能完美複刻現實中的一切，包括各種武器、技術。
自然也包括了他掌握的念動力烙印。
直白解釋就是，怪物世界不是簡單的將內容設計成固定動畫表現出來。
而是真實計算了玩家與虛擬環境的交互反饋，包括身體層麵每一塊肌肉的收縮力度，乃至關節的扭轉角度，再結合虛擬身體的強度參數，反饋出完美的表現。
這也是他當時腦補出來的合理猜想。
但現在發現的問題，已經沒法用任何腦補出來的答案進行解釋。
靈柩空間是龍裔在異世界打造，曾是他們反抗軍戰士存儲資源的倉庫。
但現在的情況是。
他通過遊戲倉進入了怪物世界這款虛擬遊戲，然後在虛擬遊戲裡生成了一枚對接靈柩空間的能力烙印，打開後發現對接的竟然是龍裔當年在異世界打造的空間倉庫。
虛擬遊戲，連接了異世界的倉庫。
更準確的說是，他在被創造出來的虛擬世界，竟然成功連接了現實世界。
這根本沒法用正常的邏輯進行解釋。
當所有合理可能性都被排除，看似荒誕的猜想，往往最接近真相。
哪怕這個答案過於離譜。
所以……怪物世界根本不是遊戲，而是一個完全真實的世界。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念動力烙印能夠輕鬆在他體內生成，也解釋了為什麼現實中存在的能力可以與命魂特性搭配使用。
將虛擬世界的定位改為現實世界，所有的問題都能得到解答。
哪有什麼擬真環境，這本就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剛才疑惑的問題，也在此刻揭曉答案。
為什麼生成靈柩空間的過程，始終無法填上最後一筆，靈柩烙印好似深淵般無止境地吞噬靈柩能量。
因為他生成的靈柩烙印，對接的是異世界的倉庫。
跨空間撥號，對接的過程就像是有一條無形線纜從怪物世界這端向異世界那端延長。
他每投入一筆靈材資源，線纜就延長一段距離。
最終耗費了2.5萬祭力，這才成功對接，資源全都消耗在了跨空間的對接上。
這與異世界同一個空間裡的對接相比，自然得耗費更多的開支。
深吸了一口氣，推理出來的答案過於震撼。
紀辰的心臟在此刻“砰砰”跳動。
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如果怪物世界是一個完全真實的世界，那麼……玩家所使用的命魂特性也該是真實存在。
嘶~！
想到這裡，紀辰徹底傻眼了。
他對規則的了解不多，也從未真正接觸過，卻也知曉些許。
龍裔曾說過，規則是真理的權柄。
一個種族隻要能掌握有一道規則力量，理論上便能擁有無限的成長潛力。
白妖雖然能在小世界裡稱王，實則不過是被禁錮在牢籠中的螻蟻。
根本不配被稱為強者，它在掌握規則的強族麵前，甚至戰力還不如族內一個最弱小的雜兵。
當時這段話，讓紀辰意識到外麵的世界浩瀚無垠，一山更有一山高。
也讓他對規則力量，有了一個初步的認知。
覺得這是唯有頂尖勢力，才有資格駕馭的至寶。
每一種規則都代表了一種“絕對秩序”，不受外力乾涉，自成邏輯體係運轉。
想到這裡，紀辰的腦海中浮現龍裔曾說過的一段話。
物質會衰變、生命會凋零、火焰會燃燒……這都是構成世界運轉的基礎規則，普通生靈順應世界規則繁衍生息，實則芸芸眾生自出生起也被這些規則所束縛。
正如遊魚不能離水生存，凡人終會化作塵土，這也是規則框架下既定的結局。
世界基礎規則如同無形枷鎖，束縛著億萬生靈的命運軌跡，而規則掌控者在某種程度上已經完成了部分超脫，他們在規則加持下的那部分，不被世界所定義，而是反過來定義世界。
他們能讓火焰在深海中燃燒，令江河向天際倒流，使亡者重獲新生……每一種規則，都可以自成邏輯體係的改寫籠罩範圍內的設定邏輯。
龍裔在解釋規則力量時，還講了一個故事，來解釋規則力量的強大。
表示它所在的龍息族，曾是橫跨多個世界的強族，雙翼所指，萬族俯首。
但先祖深知真正的強族，永遠在攀登更高的山峰。
於是龍息族開啟了舉族遠征，向著傳說中的世界進發。
但這次遠征讓龍息族付出了慘痛代價，雄心壯誌下的努力，在真正的頂尖強族麵前不堪一擊。
在那個傳說中的世界，它們遭遇了一支名叫“葬骨族”的強大勢力。
死亡，這個最基礎的世界通用規則，對那個種族而言是一場可逆的遊戲。
它們的龍炎能焚毀星辰，卻燒不儘從墳墓裡爬出的骸骨大軍，它們的利爪能撕裂空間，卻撕不碎它們消散又重聚的魂火。
每一次勝利，都意味著重新開始。
那場戰爭，龍息族戰損了九成半的族人，殘存的龍息戰士拚死打開歸途隧道，僥幸逃離。
而葬骨族甚至懶得追擊。
或許對它們而言，龍息族戰士眼裡拚儘全力的戰爭，不過是一場無聊的消遣。
可即便是葬骨族，在那個傳說中的世界中，也算不上站在食物鏈最頂點的超級勢力。
真正的頂級強族，普遍掌握有多種規則力量。
甚至能夠生成一片自定義規則的空間，在空間內改寫世界的運轉框架。
所以掌控規則者，等於擁有了執筆改寫世界的權限。
龍裔最後表示，曾經的遠征行動雖然失敗，但龍息族始終沒有放棄再次前往傳說世界。
至今挑戰過三次，但每一次都是铩羽而歸。
而第四次挑戰，將由龍裔這一代人開啟。
再次向傳說中的世界發起新一輪的遠征行動。
當時他好奇詢問了一個問題。
既然那個世界如此可怕，為什麼龍息族還要孜孜不倦的發起遠征挑戰。
龍裔的回答是：
“在那個世界，我們就像井底之蛙望見了蒼穹，知曉自己以為的翱翔，不過是在泥潭裡打轉。“
“三次遠征，我們失去很多，卻得到了更多小世界裡無法觸及的資源，見到了一座又一座需要仰望攀登的力量高峰，我們當然可以偏安一隅，在小世界裡做永遠的王者，但那樣的龍息族，和那些被我們征服的螻蟻又有什麼區彆？”
“遠征不隻是為了勝利，也是要讓子孫後代真正的站在巔峰，而不是沉溺於虛假的強大，甚至要為了重塑驕傲改寫曆史，抹去那段失敗的遠征。”
“老祖宗認為，龍息族應該直麵弱小，讓每一次失敗都成為打磨筋骨的礪石，隻有這樣才能讓龍息族的攀登精神永遠保持鮮活，然後在不斷的挑戰中淬煉出生生不息的驕傲。”
紀辰當時對這段話的理解是，龍息族想要維持驕傲。
但維持驕傲的方式隻有兩個。
第一個，改寫曆史，抹去失敗，重塑驕傲。
第二個，再戰傳說世界，用無數次勝利去重塑驕傲。
龍息族的老祖宗選擇的便是第二條道路。
正應了與龍裔初步相識時，龍裔口中的戰士與畜生論。
龍息族的宿命從來不是苟活，而是直麵挑戰，在攀登中撕出一條通天路。
它們用幾代族人的接力奮鬥，重新搭建了通往傳說世界的力量階梯。
而龍裔這一代人，也將為後代搭建向傳說世界頂峰攀登的階梯。
這段話，紀辰印象深刻。
當時雖然已經跟隨龍裔數年，但他還是不能理解這種選擇。
身為人類，早已將趨利避害刻進了基因裡，遠古時期人類躲避猛獸時留下的本能至今仍支配著想法。
麵對未知風險，他們總是先計算得失。
例如，建造房屋抵禦危險，研發疫苗對抗疾病，製定法律約束暴力……所有智慧，都用在了如何更安全穩定的延續族群上。
甚至在科技高度發達的今天，還在用穹頂防禦係統，隔絕潛在的入侵危險。
這與龍息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的生存理念相比，有著近乎荒誕的反差。
彆族為了生存被迫進化，而龍息族卻是為了進化而生存。
當時他也詢問過龍裔，這有什麼意義。
龍裔的回答是：
“弱族追求生存，強族追求超越，我族眼裡的安逸會磨滅利爪，畏懼會腐蝕龍鱗，唯有在生死之間才能淬煉出我們想要的強大。”
在龍裔身上，他學到了很多知識。
也從這些知識中知曉了“規則”是一種多麼強大的力量。
回過神來，紀辰張了張嘴巴。
他顫抖著手喚出星脈界麵，點開命魂庫。
目光掃視命魂庫裡羅列的命魂特性，心中的震撼無以複加，隻覺得喉嚨乾澀。
龍裔口中象征潛力強族的種子，他這裡有63個，就像超市貨架上的商品般任他挑選。
更荒謬的是，他甚至可以同時鑲嵌多個命魂。
龍息族窮儘一生追求的“規則種子”，他這裡有一整個倉庫，隻要有祭力就能隨意鑲嵌使用。
那些讓龍息族付出滅族風險去爭奪的至寶，在玩家陣營中不過是最基礎的配置。
甚至剛進入遊戲，就能免費擁有一個。
即便是命魂商店裡的選項，也不是全部。
帝塚村裡還有領域節點規則，乃至從未展現過的規則力量。
例如，玩家口中可以淨化洗滌情緒的潛在規則，狩獵怪物能獲得成長，等等。
本以為是在遊戲裡開掛，直到現在他才發現，這竟然是一個真掛。
此刻他真想給龍裔打去視頻連線。
指著命魂庫，喊上一句：
“哥們，瞧瞧這啥，規則自助餐！”
內心的激動久久無法平複，紀辰大口喘息，緩了好久才回過神來。
視線看向圖書館裡還在學習的其他玩家身影。
這些玩家顯然沒意識到自己的玩家之軀有多麼恐怖，甚至他們對命魂特性的使用，早就習以為常。
何等的奢侈！
紀辰決定這就下線，接下來還有一件事需要他去印證。
雖然已經明確怪物世界是完全真實的世界，但還有一個問題無法解釋。
……
數據城。
下午6點，籠罩城市的屏障變幻色彩。
夜色如傾倒的墨汁在城市內暈染開來，點亮的霓虹燈光在玻璃幕牆間流轉，將整座城市浸泡在五彩斑斕的絢麗中。
城市南部區的一棟摩天大樓內。
遊戲倉蓋緩緩開啟，營養液順著內壁孔洞排出。
身穿遊戲服的紀辰在這時彎腰起身。
“咳咳……。”
猝不及防下吸進肺腑的汙濁空氣，讓他忍不住劇烈咳嗽。
喉間隨之湧上一股熟悉的腥甜味道。
退出遊戲，切換至地球的惡劣環境，以及遍布暗疾的身體，帶來的是強烈的不適感。
在怪物世界的一周時間，他吞吐的是天地精華，伴隨食氣進入體內的靈氣猶如清泉般洗滌身體，甚至連呼吸都帶著靈植散逸的芬芳。
但此刻，每一口都像是吸入了粗糙的砂礫，身體疲憊得好似灌了鉛。
剛想啟用念動力托浮身體，但意識層麵傳來的彆扭與微弱刺痛感讓他果斷放棄。
習慣了在怪物世界流暢使用念動力，他差點忘記念動力這玩意，每次使用都會帶來疼痛感。
“咳咳……真是諷刺。”他扯了扯嘴角，聲音沙啞，隨後扶著遊戲倉起身。
目光掃視屋內，就連視線都變得異常昏暗。
好似眼眸中蒙上了一層紗，看什麼都覺得模糊不清晰。
紀辰下意識地抬手揉了揉乾澀的眼球。
這顯然是習慣性開啟鷹首妖感知特性帶來的後遺症。
就連窗外的霓虹招牌此刻都像是被洗褪了色彩，光線粘稠得難以化開。
有一種從高分辨率世界，切換至低分辨率世界的感覺。
在怪物世界纖毫畢現，色彩飽和到近乎發光的視覺體驗，讓現實世界的畫麵顯得十分虛假。
對比之下，現實世界更像是虛擬世界。
這種突如其來的落差，讓紀辰的大腦下意識不停運轉。
試圖渲染眼前的畫麵，想要讓其變得更加真實。
但就像一台老舊的顯卡硬撐著運行遊戲，隻有卡頓、延遲，最終呈現在眼中的便是無法渲染清晰的畫麵。
他閉上眼，不斷深呼吸進行調整。
不多時，便再次睜開眼眸，徑直來到書桌前坐下。
在手環上的虛擬屏幕上輕觸，息屏的顯示器點亮。
接下來，他要印證自己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