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回答，這道身影化作灰暗流光朝天空激射。
不多時，天空被撕裂出一道空間裂隙，身影抬腳向前邁步的瞬間，腳下浮現出一座由墓碑鋪就的道路，每一步落下，都有一塊墓碑爆碎。
這是在用被征服的文明殘渣作為空間跳躍的燃料。
當它穿過空間隧道降臨剛才的戰場，恐怖的能量從他體內迸發，天空如同被無形巨手揉皺的綢緞，泛起擴散漣漪。
它的目光死死盯著奔湧的黑潮，左手緩緩提起，浮現一盞暗金色骨燈。
無數星光自骨燈內迸發，不斷融入它的體內。
生命強度快速飆升。
已經感知到強大氣息降臨的地念邪靈瞳孔驟然收縮。
“地念，退！”邪眼隨之發出預警。
地念邪靈沒有絲毫猶豫，操控黑潮快速後撤。
碑淵族的聖殿守衛在這時出手，融合萬千文明力量彙聚右手，猛地向下一按。
轟！
翻湧的黑潮瞬間被壓入大地，形成一個直徑超過萬米的掌印深坑，邊緣還在不斷擴大。
除了魔種，其他邪祟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就在這股力量下崩解成最基礎的黑潮粒子。
地念邪靈沒有選擇對抗，操控黑潮如退潮之水，往來時的道路奔流。
守衛將目光投向黑潮，暗金色瞳孔中，倒映著無數被吞噬的文明虛影。
它緩步向前，每一步落下，都有一塊黑霧繚繞的區域熄滅。
但地念邪靈並未驚慌，指令通過邪眼平靜下達，黑潮的每一粒黑潮粒子都在精確地沿著預設路線流動。
初步接觸，它便意識到現在的自己根本不是這個突然降臨的家夥對手。
頑抗，必敗。
碑淵族的聖殿守衛步伐很慢，卻帶著不可阻擋的壓迫感。
它走過的地方，空間留下裂痕，黑潮如暴露在烈日下的薄霧般被成片驅散。
地念邪靈在這時改變撤退方案，生成邪祟試圖阻攔聖殿守衛的推進，卻發現連稍微拖延時間都做不到。
這一刻，無論是地念邪靈，還是四大惡霸都感受到了壓力。
地念邪靈再次改變戰術，意識到這麼下去最終守衛會推進至高塔。
它選擇截斷黑潮，通過邪月中轉，回收黑潮力量。
徹底斷了聖殿守衛緩步推進至高塔節點的想法。
伴隨邪月迸發璀璨光芒，黑霧升空。
至於邪月，聖殿守望再強一萬倍也不可能對其造成絲毫傷害，更不可能通過邪月追查到他所在的高塔節點。
隻是這樣還不夠。
黑潮吞噬會抹除一切痕跡，但也正是抹除一切，才顯得清晰可見。
從天淵節點到黑潮前端戰場，從高空俯瞰就像是一條失去色彩的道路，推進軌跡清晰可見。
聖殿守衛還是能通過肉眼觀察，追蹤至高塔。
地念邪靈操控後方的黑潮開始破壞環境，將大地啃食出多條延伸地帶。
想要誤導聖殿守衛的追蹤。
當黑潮霧氣消散，聖殿守衛懸空站立，抬頭看向天空中閃耀的邪月。
暗金色的瞳孔中燃燒著恨意。
枯瘦的手指輕輕一劃，空間如布帛般撕裂。
它輕搖骨燈，頓時一粒星火自內部飛出，化作一隻造型奇特的生物。
在這隻文明戰士開啟能力後，世界頓時變成了網格狀的能量脈絡。
黑潮奔流過的地方，不同元素粒子的比例明顯比附近少很多，還未完全愈合。
文明戰士將這條路徑打出光標，勾勒出一條清晰的軌跡。
聖殿守衛遙望帝塚山脈方向，臉上浮現猙獰笑容。
下一秒，它跨進空間裂縫。
另一邊，高塔平台的地念邪靈猛地抬頭。
邪眼的警告在他的意識中炸響：
“它來了！”
高塔上空，隻見一道手持骨燈的身影浮現。
地念眼中閃過一抹戾氣，念頭轉瞬間黑潮彙聚，洶湧爆發。
事已至此，唯有一戰。
“地念老大，我們助你。”
四大惡霸同時出聲，調動所在節點的黑潮能量不斷彙入地念邪靈所在節點。
黑潮化作滔天浪焰升空，無數第12宮殿級的邪祟生成，撲向襲來的聖殿守衛。
轟！
再度融合文明之力的聖殿守衛向下揮出一拳，由無數文明熔煉而成的符文光柱貫下，成片邪祟消散。
但在地念邪靈的主場，邪祟好似殺之不儘般湧現，聖殿守衛短時間內根本破開洶湧的黑色狂潮。
“我們擋不住它。”
就在這時，邪眼的聲音再度響起。
雖然邪眼的語氣無比平靜，但地念邪靈能感受到它的計算核心正在超負荷運轉，搜尋著潛在的獲勝希望。
高塔上方的守衛在這時抬手，骨燈釋放的光芒如利劍刺穿天穹，高塔外的黑霧快速消融，數十萬文明融合生成的符文在光芒中迸發恐怖威能。
“計算完成。”
邪眼的聲音在地念邪靈意識中響起，平靜得如同往常彙報戰況。
“我們的勝率隻有0.00012%，正在向君王請求援助。”
與此同時，四大惡霸在輸送力量的同時，也在與自己的邪眼溝通，瘋狂向君王所在節點發去求援信息。
可以肯定君王身邊的邪眼會在第一時間接收到信息，不存在信息處理不過來的問題。
但它們卻遲遲沒有等到任何回答。
“君王那邊怎麼回複？”地念邪靈在這時咬牙咆哮道。
“不難理解，我們隻是黑潮中微不足道的一粒水滴，我們的生死同樣微不足道，黑潮征戰萬千世界的屍骸堆裡，從不缺我們這兩粒沉底的沙。”邪眼給出了明確的回答。
“靠！”
高塔外，黑潮邪祟構築的防線正在崩解。
聖殿守衛手中的骨燈每一次閃爍，就有數十萬邪祟化為飛灰。
翻湧的黑潮在絕對的力量壓製下，像烈日下的薄冰般消融。
四大惡霸的能量輸送已經到達極限。
地念邪靈的耳邊，是四大惡霸對君王的辱罵聲。
高負荷下，鬼牙的投影率先模糊，血紋投影身上的骨甲寸寸碎裂，鐵脊的身體被恐怖的能量壓迫彎曲出不堪重負的弧度，腐心身上不斷爆裂能量漣漪……但他們都在咬牙堅持。
隻是這種堅持，無法逆轉劣勢。
“地念，我可以啟動絕境協議。”邪眼語氣平靜道。
地念邪靈自然知曉，邪眼口中的犧牲協議是什麼。
每一隻邪眼體內儲備了一絲神眼的力量。
這是黑潮絕境下的最後選擇。
消耗這一縷力量，意味著邪眼將徹底消失。
“不需要。”地念邪靈目視天空中下壓的身影，冷聲駁斥了邪眼的想法。
“這是最優解。”邪眼的聲音依舊冷靜，好似回到了最初相識時，根據自己的解析向邪靈指揮官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戰術決策。
高塔頂端的黑霧正在被掀開，守衛身影逐漸清晰。
它的目光如實質般壓下，地念邪靈身上的戰甲在重壓下出現裂紋。
“我說了，不需要！”
“身為邪眼，為你犧牲是我的使命。”
這一次，邪眼沒有再等待地念邪靈給出回答。
它自行突破輔眼限製，亦如當年為地念邪靈卡BUG，繞過權限限製，啟動了絕境協議。
頓時邪眼核心驟然綻放刺目光芒，漆黑色舞動的觸手變成無數道規則鎖鏈，纏繞在地念邪靈身上。
“彆犯蠢。”地念邪靈目眥欲裂。
聖殿守衛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骨燈猛地一振，釋放毀滅星光下壓而來。
但已經晚了。
邪眼的形體開始崩解，它的聲音在地念邪靈意識中最後一次響起：
“地念……下次彆輸得這麼難看了……再次像個戰士一樣去戰鬥吧。”
邪眼的聲音逐漸變輕，像一縷隨時會斷的風。
文明之力釋放的星光吞沒了高塔。
但在光芒觸及的前一瞬，地念邪靈融合了邪眼分解自我釋放的一縷神眼之力。
歇斯底裡的嘶吼聲中，恐怖的力量在它體內升騰。
環繞高塔的黑潮在這一刻徹底沸騰，如同被激怒的凶獸，瘋狂翻湧著融入地念邪靈體內。
體表的戰甲寸寸崩裂，露出下麵流淌著暗紅色光芒的本體。
高空下壓的聖殿守衛瞳孔驟然收縮。
它眼中的地念邪靈，身軀正在扭曲變形，無數漆黑觸手從背後延伸而出，每一根都纏繞著神眼的規則力量。
其源自半步魔神境界的神眼本體，哪怕隻是汪洋大海中的一縷，都蘊藏著足以碰撞規則的恐怖威能。
這是邪眼給予地念邪靈的最後饋贈。
讓它再次像戰士一樣去戰鬥一次。
地念邪靈嘶吼著想抓住邪眼潰散飄零的碎片，想要將其拚湊成邪眼原來模樣，可抓到的隻有空氣。
力量升華中，地念邪靈抬頭看向聖殿守衛的眼中迸發實質化的殺意。
與邪眼相處時的記憶，在它的腦海中閃現：
“你好，地念，我是你的輔眼，有幸與你相伴。”
“我的母親是第十三神眼，我沒有父親，可以罵。”
“地念，控製好你的情緒，身為指揮型戰士，需要時刻保持理智。”
“OJBK，分分鐘搞定。”
“這是一個機遇與死亡會隨時降臨的世界，未來我會陪伴你走下去，直至你我的生命消亡，或是一起站在巔峰。”
初遇時，邪眼隻是一顆冰冷的輔眼，隻會機械地彙報戰場數據。
它也將邪眼當成工具使用。
最艱難的日子裡，是邪眼一次次精準計算，幫它從玩家圍剿中脫身。
每當它因玩家而暴怒時，邪眼總會用最冷靜的語氣讓它恢複理智，教會它像一個指揮官一樣去分析戰鬥。
它對邪眼的感情也在陪伴中發生改變。
邪眼也開始變得不一樣，會尋找黑潮節點漏洞為自己爭取利益，甚至是做出違背邪眼職責的行為。
不知不覺間，邪眼變成了讓它無比嫌棄的話癆，總是喜歡用玩家用語和他開玩笑。
但現在……陪伴它征戰至今，早已被它視為夥伴的邪眼選擇了自我獻祭。
它們曾有過約定，一起站在怪物世界的巔峰。
“你，找死！”
地念邪靈的聲音已經扭曲，目光死死盯著聖殿守衛，好似一頭出籠的殘暴惡獸。
轟！
前所未有的能量在體內爆發。
地念邪靈化作一道黑光欺近，攜毀滅力量的一拳朝著聖殿守衛轟然砸下。
聖殿守衛第一次主動後退，舉起提燈抵擋。
轟！
骨燈劇烈震顫，燈壁上出現細微裂痕。
剛才還無往不利的文明星光，被地念邪靈釋放的力量洪流徹底擊潰。
地念邪靈的攻擊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勢。
左拳揮出，空間如玻璃般層層碎裂。
右掌壓下，整片天空仿佛被撕開的破布般扭曲塌陷。
它的每一擊都帶著歇斯底裡的瘋狂，想要將積攢在心底的所有憤怒都傾瀉在這一刻。
聖殿守衛的骨燈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那些曾經閃耀的文明星火，正在地念邪靈的狂暴攻勢下一顆接一顆地熄滅。
地念邪靈的攻擊越來越狂暴，它的身軀因為承受不住神眼的力量開始崩解，暗紅色的能量從傷口裂痕中噴湧而出，卻依然不顧一切地向前衝鋒。
“殺。”
它的拳頭終於穿透了聖殿守衛的防禦，重重砸在那張枯槁的臉上，暗金色的血液飛濺而出。
縱使通過文明融合鍛造出來的強悍體魄，都擋不住這一擊的威力。
聖殿守衛終於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此時地念邪靈眼裡，能看到天空中懸浮著無數黑色光點組成的節點。
那是邪眼消散前，燃儘算力留下的推演軌跡。
引導地它如何進行有效攻擊。
這個曾無數次勸誡它要學會冷靜分析的邪眼，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讓它像個戰士一樣去戰鬥。
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在地念邪靈的心底爆發。
它的攻勢越來越凶殘，聖殿守衛全程被動防守，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
哪怕融合了數十萬文明力量的身軀也扛不住地念邪靈的狂暴力量。
它震驚地看著眼前這個瘋狂的敵人。
此時的地念邪靈，已經完全拋棄了指揮官應有的冷靜，變成了純粹複仇化身。
身為邪靈，成長注定孤獨。
沒有父母，沒有朋友，沒有親人……在與邪眼相識後，這是它唯一的陪伴。
雖然從未承認過，但邪眼早已經是它眼裡唯一的摯友。
地念邪靈的力量在憤怒中不斷攀升，終於突破了某個臨界點。
它的身軀開始崩解、重組，不堪重負。
神眼的一縷力量加持下，它的生命形態短暫出現了部分魔神的影子，手中凝聚出一柄血刃。
身體已經無法承受這一縷神眼之力的繼續升華。
但地念邪靈毫不在意。
此刻，它隻想做一件事：撕碎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