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權長老。”
青年坐起身,嘴角含笑的朝著劉權點頭示意,而後看向嘉靖。
“李先生,”嘉靖也沒有托大,拱手見禮,“朱聰,大明仙宗四長老。”
“我叫李長卿,這‘自閒書鋪’的掌櫃,”青年說著,一抬手向書鋪,“請。”
一番簡單客套的介紹,三人進了書鋪。
書鋪整體布局看起來像是一個“噩”字。
西北角是櫃台,東北角是長長的走廊,儘頭通往後院。出了櫃台轉角是通往二樓的樓梯口。對麵則是兩排兩米的書架,上麵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靠窗戶的位置則是幾張長桌。
神奇的是,書架的夾層處,似乎鑲嵌著某種特殊的會發光的石頭,發出橘黃色,柔和的光芒,將書架上的書籍照亮。
整個書鋪,在這種特殊寶石的暖光下,看起來古色古香的,充斥著一股溫馨的靜謐感。
李長卿不緊不慢的關上書鋪的門後,帶著嘉靖跟劉權上了二樓,來到二樓。
一個“中”字布局,一上樓就是一個寬敞的會客廳結構,靠窗位置擺放著一張長桌。隔間則是用屏風隔開,想來後麵應該是內室。
上了幾杯熱茶,雙方各分主次坐好後,李長卿這才看向嘉靖,率先笑著開口,道:“我對大明仙宗,是有一些了解的。”
“早聽聞大明仙宗有一位了不起的朱先生,今日終於得見,倒是了卻我心頭疑惑。”
嘉靖沒有說話,而是投去一個疑惑的目光,等著對方的下文。
“大明提交給書院的九篇宗門雅章,我是看過的,”李長卿笑著說,“絕對是上品!”
“能編纂出這等雅章之人,無一不是中原那些自成一派的儒學大家才能有的手筆。”
“這些大家都是受雇於中原的大書齋,大宗派,東荒之地出現……”李長卿說著,搖頭輕笑了笑,道:“著實令人驚訝和好奇。”
聽到李長卿這麼一說,劉權眼神中浮現出一抹恍然之色,難怪對方會注意到先生,原來不光是對野市建立幕後之人的好奇。
而是早早的就注意到了大明。
不過緊跟著,劉權神情間便有些尷尬了。
李長卿這番話,當他們的麵說的委婉,但意思卻是非常的明顯了。
對方先是表明,對大明是了解的,而後又跟著提到大明呈交給書院的九篇雅章。
並不是說,這九篇宗門雅章有多麼的驚豔,中原地區也有大儒能寫出來。
不過這些大儒是不會出現在大荒的。
一個前身是土匪山賊的山寨,卻能拿出跟中原大宗才有的,相媲美的宗門雅章,這自然就像是黑夜裡的明燈,引人注意了。
這意思理解的再直白點,就是屎盆子鑲了金邊。
既然因此而對大明產生了好奇心,從而關注到了大明,那自然也會順便的將跟大明有關的一切,也會進行一次徹底的了解。
對於書院來說,小小的中型宗門,似乎根本不算什麼,甚至但凡在書院有點地位的人,都能將大明仙宗給查的底朝天。
大明仙宗對這些人來說沒有秘密。
嗯,當然他們也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如此,自然而然的,關於大明和‘黃風穀’的恩怨,以及‘黃風穀’和‘清源仙派’還有‘小蜀山仙派’之間的關係也都徹底清楚。
一方是莽夫居多領導的‘大明仙宗’,一方是心胸不怎麼寬廣的黃峰領導的‘黃風穀’,存在著仇恨的兩夥土匪之間,竟然達成了合作。
大明甚至願意將野市的經營權讓出去給‘黃風穀’,隻收取利潤,這做法太有魄力了。
這種種跡象,顯然不是一個前身就是一群山賊的人,能搞出來的。
至於劉權這個軍師,有能力,但也是相對於滿腦子肌肉,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掌門獨孤英三兄弟來說,頭腦靈活些而已。
如此行事手筆,絕非山賊能有!
那麼結果也顯而易見了,必然是這個大明仙宗裡邊,出了一個了不起的人才。
再加上黃峰的一些刻意宣傳,大明仙宗的四長老朱聰,自然就躍入了李長卿的眼中。
現在,劉權找到了他李長卿的身上,想要解決大明的麻煩,但幕後的真人卻不出現,這擺明了就是小瞧於他,不夠誠意啊!
一番話的意思很直白,嘉靖和劉權也頓時都明白了過來,為什麼劉權這個宗門大長老親自出麵,李長卿不給麵子,反而要見四長老嘉靖。
那是因為李長卿知道大明仙宗的幕後之人是嘉靖。
李長卿的身份地位雖然很神秘,但重要程度自然不必多說,以對方的身份,若是幕後真正做主之人不出麵,未免太過失禮和冒犯了。
你待人以誠,彆人才會待你以誠。
“是劉權失禮了,還請李先生勿怪。”反應過來的劉權,直接站起身,躬身道歉。
嘉靖見此倒也沒有說什麼,這件事本質上講確實是他們的做法欠考慮了。
但嘉靖也沒想到野市坐鎮之人,並不是單純的派來收割利益的草包,而是個…人物!
同時嘉靖也明白,這個李長卿,或許是來收割利益的,但其在書院的真正身份怕也不簡單,並不是慣性思考的那般,是其他人的代表。
這就好比說在大明,景王去了地方上隱瞞身份,以欽差的身份坐鎮,而那些貪官汙吏卻以為,他跟其他欽差差不多走個過場。
真正需要在意的是朝廷內閣諸老。
這是慣性思維所致,四方城這邊,真正做主之人是白馬樓內的書院高層。
這個被派往野市的人,按理說也應該隻是一個類似於“手套”一樣的代表。
但顯然,對方不是!
雖然心中已然盤算了一遍,不過嘉靖的麵上卻始終平靜坦然的看著麵前的李長卿。
“嗬嗬,”見劉權向自己致歉,李長卿則是笑著擺了擺手,示意劉權不必在意後,話鋒一轉,算是翻篇,而後看向嘉靖,道:
“朱先生不是大荒人士吧?”
“不錯,我並非來自大荒。”嘉靖很坦然的承認了下來。
整個大明仙宗所有人在書院麵前,都是沒有秘密的,沒有任何隱瞞的必要。
對方既然對自己產生了興趣,必然會調查,隻要一查,就肯定能發現自己的來曆是空白,沒有任何的出入記錄。
如此一來,那對方,恐怕對自己隻會更加的感興趣,心中也更為好奇。
想及此處,嘉靖心中不由暗暗盤算起來。
“恐怕先生不僅僅,不是大荒人士,”見嘉靖很坦然的承認自己並非大荒人士後,李長卿又笑了笑,“甚至,不是大角星之人吧?”
見李長卿直接點出嘉靖並非大角星之人後,一旁的劉權心中也是不由得一緊。
想要橫跨世界,隻能是使用傳送,尤其是跨世界傳送,這裡頭需要有書院的傳送票證。
每座修仙大城之中,都有通往各個地域的傳送陣,這些傳送陣都是書院建造。
此外像是一些大型宗門,或者是高品階家族,也可以在向書院提出申請,得到批準後,建造跨世界傳送的大型傳送陣。
若是跨世界傳送的話,名錄,物資詳細信息,每次都要呈交書院存儲,方便書院調查。
當然也有一些不法之徒,會私自搭建傳送陣,然後來往於各個世界。
一旦被發現,那書院絕對不會輕饒。
李長卿指出先生並非來自大角星,這一點劉權心裡其實早早的就有了猜測。
但不論是他,或者是掌門他們,都並不在乎先生的來曆,但是書院既然發現了這點,那麼隻需要一查便可以輕鬆的查出來,根本沒有一個叫朱聰的人,來往於兩個世界之間。
那麼剩下的可能就隻有一個了,使用書院不知道的跨世界傳送陣,從彆的世界來到大角星。
這種行為,被視作偷渡!
偷渡:在書院的解釋中,意思是某星域內的生靈違反書院跨世界傳送規定,在橫跨星界時,不尊書院規定的跨世界傳送地通行,不經過‘域檢’核查,得到票證許可前往其他世界的行為。
域檢:指橫跨世界時,管理傳送陣,分發傳送票證的,書院下轄的執事。
偷渡可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一旦被書院發現偷渡橫跨世界,輕則羈押囚禁一定年限後釋放,重則怕是要被處死。
再加上如今邪修作亂,書院對外來生靈的核查可以說是非常的嚴格。
這個時候,若是查出先生並非來自大角星,而是偷渡而來,那恐怕會很麻煩。
嗯,劉權心裡,其實也猜測嘉靖是偷渡來的。
“哈,”看著神情始終平靜,似乎根本不以為意的嘉靖,和一旁神色有些緊張的劉權,李長卿突然擺了擺手,輕笑:“不必緊張。”
“我並非是在審問二位。”
“而且,這些也與我無關,我也不會操心這些事情。我這人啊,有個毛病,有時候說的多了就容易刨根問底,難免惹人生厭。”
說到“惹人生厭”的時候,李長卿眉宇間不由露出一抹無奈之色,苦笑著搖了搖頭,而後恢複淡然,看著嘉靖和劉權笑著道:
“二位此來,是想要我出麵,以書院的名義幫你們定下接下來清理荒地的具體位置?”
見李長卿似乎根本不在意先生的來曆後,劉權心底,又暗暗鬆了口氣,而後不由的將目光看向從始至終都一副坦然模樣的嘉靖。
嗯,不愧是先生,竟是毫不在意!
這份心態,難怪能在談判桌上,無往而不利,我還有很多要學啊!
“不錯,”迎著李長卿的目光,嘉靖緩聲開口,“大明如今所麵臨的問題,想來李先生也已經知曉了,在下就不多言了。”
李長卿聞言,不置可否的一笑。
欠了欠身,拿起茶盞輕抿了一口,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示意嘉靖繼續說。
一旁的劉權看著二人談話,眉頭不由微微的簇了一簇,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似乎哪裡怪怪的,但一時間又說不上來。
隻是覺得,這次談判,和上次與黃峰老兒的談判有著很明顯的區彆。
但具體,又說不出來,隻覺得很不自在,有種深陷泥潭一樣,行步很是艱難的感覺。
“大明的商道航線需要打通。”嘉靖沒有拐彎抹角,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
“以此通往東南城、南角域,徹底打通整個東南地域三座修仙大城……”說著,嘉靖的語氣微微一頓,道:“甚至是未來通向整個西南地域的三座修仙大城,乃至於整個大荒。”
不錯,這才是嘉靖的生意版圖!
東南地域市場也很大,但一分為三,分彆以四方城、東南城和南角域為中心,未來必然會多出兩座,甚至更多的野市。
之後,還有西南、西北、東北,九座修仙大城,至少二十七座野市,甚至更多!
如此,覆蓋整個大荒的市場,會有多大?
大明仙宗未來的生意版圖會很大,很大,嘉靖要的是“開疆拓土”,不是固守一方。
嘉靖說話間,周身氣勢隱隱上漲,李長卿噙著笑意的嘴角緩緩平複,看向嘉靖的眼神,也越發的認真了起來,他感覺自己小瞧了此人。
嘉靖沒有隱瞞自己的意圖,因為這些東西沒法瞞,隻要商道航線打開,隨著大明的行動,未來的生意,必然是要做到整個大荒的。
最主要的是,知道了這個李長卿並不是一個簡單的,被上麵派下來的收割利益的草包,反而是個身份地位不簡單的書院中人。
如此一來就不能以輕視的態度去應付了事了。對方不是傻子,若是用對付傻子的方法去應付,那就有點侮辱人了,換來的自是交惡。
現在的大明仙宗,還惹不起這種人!
“現如今,無情山的女修不肯放行,也沒有任何想要談判的意願。”
“無奈,我大明隻能從‘無情山’旁邊,繞道而行。如此一來,那麼‘無情山’旁邊的荒地,就必須交由我大明來清理。”
直白的說出大明的目的,和現在的困境後,嘉靖凝視著李長卿,道:
“大明的要求很簡單,這片荒地由我們清理之後,商道航線任何人不可以阻攔。”
“朱先生,”聽完嘉靖的話,李長卿抬了抬手,略一沉吟後,開口,“我不會參與大荒宗派之間的任何爭鬥。所以,並不能給予你們任何地域歸屬上的承諾,我也沒有這個權力。”
“因此並不能承諾,荒地清理出來後,就專屬於你大明,或者下令讓‘無情山’不搗亂。”
“自然,”嘉靖點了點頭,“大明也不會讓李先生為了大明仙宗,而做出一些不公於其他宗派之事……”說著,嘉靖習慣性的抬了抬手指,“我等此來,隻為一個目的!”
“那便是這片荒地必須由我大明來清理。至於荒地清理之後,若有麻煩,大明自會解決。”
聽著那句“大明自會解決”的話,李長卿深深看了一眼嘉靖後,緩聲開口,“大明仙宗為開辟大荒儘職儘責,書院自然是要支持的。”
“如今的大荒,正是一片新地。”
“用一句寸土寸金來形容也是絲毫不為過的。”
“雖然開辟戰爭已經結束。將那些凶狠不化的古獸,趕去了無儘山脈深處。”
“但開辟戰爭難免會有一些旁枝末節的遺漏和疏忽。這便是那些剩餘荒地的由來。”
“這些荒地當中仍然有一些古獸潛伏。”
“甚至偶爾還能挖出一些上古時期的秘寶,甚至是秘境之類的修行資源……”
說到修士夢寐以求的各種秘境傳承這些資源的時候,李長卿語氣當中沒有絲毫的變化,仿佛在說一些稀鬆平常的事情一般。
言辭間,無不是再向嘉靖和劉權二人,展示他在書院的一些特殊身份和地位。
“因此,”說到這裡,李長卿麵露微笑,盯著嘉靖,道:“荒地的清理過程當中,難免會發生一些利益上的衝突……”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這些荒地由哪些宗門來清理,直接由書院下達牒文指定!”
此時,李長卿的目光當中已然有笑意浮現,而嘉靖自然也聽出了對方言下之意。
這番話說的就很明白了。
李長卿,這是答應了大明的要求。
並且還會讓書院下達牒文指定由大明來清理‘無情山’附近的那幾片荒地。
一旁的劉權自然也聽出了這話外之意。
一時間,眉宇間不由浮現出一抹喜色,心中也暗暗鬆了一口氣,到了這裡,談判算是達成了一半了,此行的目的算是達成。
這個李先生,彆看年紀輕輕,不論是修為地位,又或者是談判上,都給了他莫大的壓力。
嘉靖自然沒有劉權想的那麼多,他從來沒有小瞧過這個世界的人,尤其是這次談判之人,還是代表著,製定規則的群體。
這放在大明,就是商人跟官員在談判。
一些談判結果,稍有不慎,就會迎來雷霆鎮壓,你還毫無反抗的餘地。
此時,嘉靖正等著李長卿開條件。
對方拿出了答應幫忙的誠意,目的自然不是為了做慈善。
正如自己當初所想的那般,能被派往野市坐鎮的人,必然是和四方城內那位坐鎮白馬樓的書院負責人沾親帶故……
雙方利益是一體的。
最終目的都是為了利益!
“先生是聰明人,”李長卿直接道:“我也不與先生拐彎抹角,便索性直說了吧。”
“商道航線開辟之後,我希望大明仙宗的商隊,可以幫我運輸一些資源,出往大荒各地,甚至是中原各處……”
說完,長卿不等嘉靖開口,又繼續道:“當然,過程當中我也可以為大明的生意提供一些便利,大明也自然會因此而水漲船高!”
“這大荒未來第一大宗,大明可期!”
意思很直白,跟我合作,我會助你大明仙宗,發展成像是中原大宗一樣的存在。同時也意味著,你大明仙宗背後,有了書院的支持。
“先生以為如何?”說著,李長卿向嘉靖投去一個探尋的目光,眼神中的意思很明確,機會千載難逢,抓不抓得住就看你自己了。
嘉靖卻沉默了,並未第一時間回答。
一旁的劉權不由看向嘉靖,這個條件似乎並不難辦。
不就是一些簡單的幫忙運輸一些資源嘛。
人都是重利的,很顯然,這位李長卿李先生也是有自己的生意往來的。似乎幫他這個忙就能得到很多便利,大明也會水漲船高!
這些,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不過這次,負責和李長卿談判的人是嘉靖,所以劉權並未插嘴,而是靜靜的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