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放心,老臣一定安排好。”嚴嵩躬身保證道。
“今日還有一件事,”這時,嘉靖再次開口,而後看向呂芳,“給他們說說吧……”
聽到皇上還有一件事要說,包括跪在地上的徐階等人,都下意識的朝著呂芳看去。
“是。”呂芳知道皇上讓自己說的是關於本命和本命物的事,當即開口道:“此前朝廷靈物資源不多,諸位修為也尚未達到要求,因此關於修行路上的一些事宜,尚未公布。”
事關修行的事宜尚未公布?聞言,眾人先是一愣,繼而肅容聽了起來。對於他們來說什麼都可以馬虎,唯獨修仙不可以。
“那便是,當修為達到築基,誕生神識開始,便可溝通識海中的本命,所謂本命……”
跟著,呂芳便在所有人震驚、狂喜的目光注視下,將本命和本命物一事說了一遍。
“呼,呼,呼……”霎時間,在場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變得急促了起來。
此刻就連老神在在的嚴嵩,也是渾身顫抖,瞳孔地震,嘴唇哆嗦不停。
嚴世蕃等人更是麵露狂喜!
有救了,老爹有救了,本命和本命物的出現,讓他看到了一條讓老爹在仙路上越走越遠,甚至是成仙的希望!
若是此前,就像老爹自己擔心的那樣,在煉氣期壽元耗儘前不能突破築基,可現在知曉本命物可以反哺本命,本命反哺自身後,那豈不是說,隻要有足夠的資源打磨本命物,永遠不用擔心不能突破境界,壽元耗儘的一天?
修仙最重要的是什麼,資源!
可對於一個站在偌大仙朝權力巔峰的內閣首輔來說,修行資源恰恰是最不用擔心的。
此刻彆說嚴世番了,就算是嚴嵩的心態也頗有一種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
他的萬世謀劃,為嚴世蕃跟孫子嚴紹庭的鋪路,為的就是自己壽元耗儘之前,可以讓嚴家步入正軌,可是現在他看到了希望。
這個希望……他現在心很亂,他需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嚴嵩的心,第一次亂了!
當然此刻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裡去,尤其是徐階,心情可謂是複雜至極!
他鋌而走險,不惜釜底抽薪,冒死去爭那一線生機的目的是什麼,不就是在兒子徐璠身上,看不到肩負起家族的希望嗎?
若是,若是他早些知道本命和本命物的話,他何至於如此?他還不至於如此沒有耐心。
雖然心裡有悔,但他心裡卻沒有怨。
因為是他沒有沉住氣,同時也明白,恐怕皇上早就知道,在麵臨壽元耗儘之前,發展修仙家族的自己跟嚴嵩會做出何等選擇。
甚至,他猜測,皇上很有可能早就知道自己會走上這一條路!
因為五軍都督的出手,推出李承武的那一刻開始,就意味著內閣和五軍都督之間會有一戰。
嚴嵩能看得透的,他自然也能看得透。
朝廷不需要一個可以跟內閣分庭抗禮的存在,就算李承武勝利了也會被提拔入閣。
朝廷的權力劃分,依舊是內閣之下,一切政令層層向下遞進。
李承武的背後是五軍都督,跟嚴嵩於皇上的意義是一樣的,一個是刀,一個是手。
皇上是不會允許自己的刀和手打起來的!
嚴嵩就是那把刀,而五軍都督府,就是那隻手,刀子不順了可以換,可是手就在那裡,這是不能換的,那麼這隻手就必須要有一個對手。
這個對手,隻能是內閣的清流!
而他正是因為清楚的看到了這一點,所以麵對李承武,他必須要迎戰。
雖然整件事看起來,就是李承武為代表的五軍都督府在單方麵無風起浪,可皇上終歸是皇上,他不會乾預臣子的爭鬥的。
即便,李承武可以勝利,但這份勝利也在他看來,毫無意義,毫無必要!
而這也是對自己的一個考驗,可惜,這個考驗他沒能接住,他沒能沉住氣!
也是在這一刻,徐階突然發現,自從踏入仙途以來,他變了,變得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
以前的自己,不論麵對如何強勢的嚴嵩,他依舊能等,能忍耐,甚至是伏低做小。
難道凡人的時候,他就沒有壽元耗儘,要是沒能鬥倒嚴嵩,家族未來如何的焦慮嗎?
也有,可為何那時可以忍,可以等,現在反而不可以了呢?看看他從陛下放棄選修,理政以來做的那些事,處處充滿了驚險刺激!
雖然處處化險為夷,可一路走來,家族一落千丈,如今更是把自己走到了退出內閣的地步。
這一切要怪誰?
這一刻,徐階開始反思了!
“科舉之後,變法順利,公布仙朝後,朕會從內閣開始,公布爾等本命,並賜下本命物。”說話間,嘉靖緩緩起身,擺手道:
“好了,都散了吧……”
眾人經過短暫的愣神後,回過神後,紛紛大聲叩謝,恭送嘉靖。
玉熙宮外,大雪紛飛。
包括二王在內的內閣眾人,此刻可以說是心情複雜無比,有人歡喜有人憂!
首先就是走在最前麵的高拱、張居正和趙貞吉三人了。
此刻他們心中可以說蘊藏著滔天的恨意!
如果說此前,因為徐階的出賣和背刺,導致他們被皇上踢出內閣貶去南京,沒有抄家滅族,心中還鬆了一口氣的話,此刻在得知本命和本命物的存在後,心中那一點僥幸早已蕩然無存。
此刻,他們心裡剩下的,隻是對徐階的無窮無儘的恨意!
整件事,若是從大局出發,貌似隻有他們損失最大,徐階被貶去瀛州府,可皇上顯然給了他積攢功績,甚至是重返朝廷的機會。
最重要的是,偌大的瀛州府,大明步入仙朝後的另一座國庫啊,有徐階看管!
遠的如重返朝廷先不說,若是稍微做出點成績,皇上提前告訴他本命,並賜下本命物,那仗著偌大的靈物資源庫,徐階反而因禍得福了!
可他們呢?科舉之後,皇上會先告訴內閣成員本命,並賜下本命物,是沒他們的份的!
也就是說,他們若是在南京,沒有重返朝廷的機會,那就隻能苦熬,熬到築基。
可是他們也不敢自己能在壽元耗儘之前,突破到築基期,尤其是不在閣內,那京城的府邸可是通著靈脈的,天知道會便宜給誰?
沒有靈脈那濃鬱的靈氣,單靠日後,仙朝發放的那點微薄的靈物資源俸祿,何時築基?
可以說,徐階此舉,不僅斷送了他們的官途,很有可能連他們的仙途也給斷送了。
中間位置,嚴嵩父子走在漫天大雪中,二人臉上都是毫不掩飾的笑意!
如今一切塵埃落定,朝堂爭鬥,嚴家坐收漁利,仙途之上,更是柳暗花明。
“……瑞雪啊!”突然,嚴嵩輕笑一聲,停下腳步,抬頭看著滿天的大雪,笑道:“汝貞,世蕃,瑞雪紛紛,為誰而落啊?”
聽到這這話,嚴世蕃難得的沒有給胡宗憲甩臉子,而是笑著道:“為我嚴家!”
一旁的胡宗憲輕撫胡須,嚴肅的麵龐上,露出笑容,抬頭看著滿天大雪,略一沉吟道: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況冬雪覆我以銀裝,長空贈我以清光。”
“會靈園之盛會,慶勝局之樂事。群英俊秀,皆為同道;吾人詠歌,獨步雲端。”
“幽賞未已,高談轉清。開瓊筵以坐雪,飛羽觴而醉月。不有佳詠,何伸雅懷?”
“如詩不成,罰酒三杯。”念完最後一句話,胡宗憲突然搖頭一笑,道:“借詩仙之作,聊表我此刻的心情,讓閣老見笑了。”
聽到胡宗憲的話,嚴嵩則是哈哈大笑,而後拍著嚴世蕃的手,道:
“難得見汝貞也有如此一麵,哈哈哈……好啊,好啊,既如此,那今日便於嚴府靈園之中,大擺筵席,為陛下,為朝廷,為瑞雪慶賀!”
“是!”嚴世蕃這一次沒有掃老爹的雅興,對胡宗憲冷嘲熱諷。
大雪紛紛,寒風呼嘯,眾人身影漸漸隱匿茫茫雪霧之中,再也看不到影子。
玉熙宮闕外的最後方,一道身影孤零零的,一步一個腳印的行走在漫天雪霧中。
大雪將紅衣官袍覆蓋,化作了一片白。
徐階手捧著烏紗,這一刻滿頭銀發與大雪交融,他停下‘引氣訣’的運轉,沒有用靈氣將風雪阻擋,也沒有抵禦這刺骨的寒冷。
“哼!”突然,徐階發出一聲悶哼,腳下一個不穩,猛的一劃,整個人直接摔倒在地上,抱在臂彎處的烏紗帽也滾落出去。
“咳!”刺骨的寒冷,冰涼的雪地,讓徐階發出一聲咳嗽,他想立刻站起身,卻是一時間用不上力,渾身酸軟,疼痛。
撇頭看向滾落在不遠處的烏紗帽,他伸直了臂膀想要夠到,卻是太遠,怎麼也夠不到,最後隻能爬著挪動身體,這才將烏紗帽撿起。
“嗬,嗬,嗬……”喘息著,拍了拍烏紗帽,坐在雪地上的徐階看著眼前的烏紗,嚴肅的麵容上,看不出什麼多餘的神情。
“父親!”不知道坐了多久,雪霧深處傳來陣陣呼喚,徐璠快步來到跟前,看著坐在雪地裡,仿佛一個雪人似的父親徐階,頓時大驚,當即關切道:“父親,可是皇上降罪了?”
“父親,快起來,您怎麼不運轉功法禦寒?”說著,徐璠就要扶著徐階起身。
被扶起來的徐階,沒有理會給自己拍打身上積雪的兒子徐璠,手捧著烏紗帽,看著陰沉的天空,漫天的大雪,深吸一口氣後道:“曾覆雨翻雲,孤鴻踏雪又何妨……”
“父親?”聽到這話的徐璠一愣,看向徐階,就要伸手去攙扶,卻見徐階周身靈氣湧動,霎時間卷起漫天大雪。
“居內閣,手握重權,心係社稷,凡朝中大事,無不參與其間,一時之間,聲名顯赫,人皆仰望。”徐階踏著穩健的步伐,邁入風雪中,但聲音卻清楚的傳入兒子徐璠耳中。
“世事無常,風雲變幻。觀白茫茫大地真乾淨,心中百感交集。往昔,春風得意,群臣俯首;今朝,孤影踏雪,萬籟俱寂。”
“然則,雪雖厚,不足以掩春之將至;路雖遠,不足以阻鴻鵠之誌。身處逆境,心誌不改。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靜待時至,再展宏圖。”
“自幼飽讀詩書,閱儘諸賢。太公垂釣渭水,子牙八十遇文王;韓信受胯下之辱。天地逆旅,諸賢為我而歌,以雪為鏡,砥礪前行。”
“雪落無聲,心潮澎湃。此番經曆,尚不能損吾誌之萬一!”
“待春回大地,萬物複蘇,必將重返廟堂,再掌國柄,為國為民,鞠躬儘瘁,展吾宏圖,不枉吾此生所學,亦不負吾平生所願。”
“夫雪中之梅,愈寒愈香;風中之竹,愈壓愈直……吾亦如是!”
“父親!”聽著父親徐階這一番慷鏘有力的自述,徐璠渾身一震,繼而快步跟上。
……
嘉靖五十二年正月初四。
五軍都督赤著上身,負荊請罪,嘉靖玉熙宮召見了五軍都督,之後五軍都督離去,沒有人知道嘉靖跟五軍都督說了什麼。
嘉靖五十二年,正月初五,朝中迎來巨變。
兵部尚書李承武被貶遼東,擔任副將。吏部尚書王景明,被貶為庶人。
吏部侍郎陳國忠,作為王景明的得力助手,任人唯親,霍亂朝綱,斬首示眾。
禮部尚書趙崇禮,被指通敵,流放。
禮部侍郎周文遠,被視為趙崇禮的同黨,同樣被流放。
兵部侍郎黃文傑,因李承武一案受牽連,被發配邊疆。
刑部尚書徐正直,因貪汙受賄,判處死刑。
刑部侍郎宋安邦,因徐正直一案受牽連,被貶為庶民。工部侍郎孫建業,作為朱興國的副手,流放。
督察院左都禦史張廷瑞,結黨營私,意圖顛覆朝廷,抄家滅族。
大理寺卿李維清,包庇罪犯,濫用職權,削職為民,於家中自裁。
通政使司,通政使趙文軒,泄露機密,以大明雜報官商勾結,羅織罪名,霍亂天下,抄家,本人被流放至遼東。
翰林院,翰林院掌院學士楊守誠,撰寫文章誹謗朝政,貶為庶民,禁止再入仕途。
欽天監,監正,方天一失職,官降三級。
六部尚書,除了工部、戶部並未被處理,其他空懸的職位,暫由沒有參與此次黨爭的那一批中立者頂上。
……
時間匆匆。
來到了嘉靖五十二年,二月初九。
朝廷科舉正式開始!
關於朝堂巨變引發的軒然大波,很快被人遺忘,天下百姓的目光都放在了科舉上。
……
嘉靖五十二年,九月初一,科舉結束。
嘉靖五十二年,九月初三,一道聖旨從京城發出,宣告天下。
朝廷正式對全天下宣布,大明步入仙朝。
“奉仙承運皇帝,詔曰:”
“朕聞天地有常,五行有序;”
“道法自然,萬物歸一。古之聖賢,皆能體天行道,修身立德,以至長生久視。”
“今我大明,自開國以來,崇文尚武,內修政事,外安邊疆,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然則世事無常,治亂相循,唯有道者,方能超脫於斯。”
“嘉靖五十二年,九月初三,此日天象昭昭,瑞氣盈空,朕得上天垂示,悟道修真,欲引領我朝子民,共赴仙途。”
“故今日特頒此旨,宣告天下,我大明正式步入修仙之道,願與萬民共享長生之樂,同登仙班,永保江山社稷,萬世基業。”
“自即日起,舉國上下,當以修心養性為本,勤練道術,廣施仁義,棄惡揚善,以期達到天人合一之境。凡我臣民,務須遵從教化,敬天愛人,助我大明,成就仙界盛世。”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仙朝永在!”
隨著聖旨頒布,一時間天下嘩然,這一日,全天下都記住了一句話。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仙朝永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