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合格的上位者,是能讓自己的下屬,感受到依靠與信賴,是萬事艱難,隻要上位出麵,任何難題和困擾,都會迎刃而解的。
而嘉靖,一直以來給劉權等人營造的形象,就是這樣一個上位者。
也是他從第一次在“黑風寨”的山寨裡,決心留下來,心中所下定的決心和目標。
起初的嘉靖,他隻是個身軀殘破的凡人,想要完成目標,他隻能充分的利用自己的優勢,幫助大明仙宗解決問題。
萬幸的是,大角星修仙世界是書院規則下運行的世界,規則下的修士,要不遊走灰色地帶,所有人都要遵守規則。
而嘉靖最擅長的就是規則內的人心權術,所以他成功了!
不論是獨孤三兄弟,又或者是劉權,甚至是管理後勤的宋薪柴,和新加入的柳源,都對他很是敬重。
如今他突破金丹期,實力上也已經是宗門除了獨孤英之外的第一強者,就連獨孤雄也至今還在閉關之中,顯然沒有突破築基後期。
可以說,現在的嘉靖,已經徹底將自己在大明仙宗的唯一短板彌補。
傳承閣的頂層整體布局呈“皿”字。
左邊是幾排空蕩蕩的書架和一些桌椅,供人學習,中間是會客廳,最右邊則是嘉靖內室。
會客廳,靠窗的榻上,中間擺著一張小幾。嘉靖跟劉權麵對麵而坐。
“颯颯颯。”
窗外細雨連綿,小幾上飄著幾縷靈茶的熱氣,整個會客廳說不上來的寧靜祥和。
“來,喝茶。”嘉靖將一杯熱騰騰的靈茶,推到劉權跟前。
聽到嘉靖的聲音,劉權這才回過神來。
“謝先生。”輕抿了一口靈茶,放下茶盞後,劉權這才抬起頭,麵上露出一抹輕笑,道:“還沒有恭喜先生,突破金丹期呢。”
“如此一來,隻等左護法突破築基後期,達到金丹,我大明仙宗就坐擁三個金丹期修士。”
“放眼整個大荒東南這一帶,也是絕對的霸主級勢力了……”說到霸主級勢力的時候,劉權臉上的神采明顯了很多。
隻是他滄桑的眸子裡,卻是止不住的疲倦。
“說說宗門這些年的概況吧。”嘉靖率先開口。
聞言,正在說著的劉權身體微微一怔,到嘴邊的話,也跟咽了下去,而後搖頭發出一聲苦笑,道:“我表現的那麼明顯嗎?”
“果然,想要在先生麵前偽裝,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情,”說著,劉權深吸一口氣後吐出,道:“正好,我真的扛不住了……”
然後,劉權便把這十三年來,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的對嘉靖說了起來。
這一說,便是三天兩夜,第三日早上,紅日初升,一縷橘紅色的陽光從遠處飛入會客廳,將寬敞的會客廳照亮。
“以上便是這些年宗門發生的一切了……”劉權說著,輕吐出一口氣,而後抬頭看向嘉靖,認真道:“先生,李長卿要肅清四方城周圍所有的宗派了,就在這個月底!”
“其實就算先生不出關,恐怕到時候我也要強行喚醒先生了。”
聽完劉權的講述之後,嘉靖也明白了劉權為什麼十三年過去,卻沒能突破到金丹期。
主要是兩個原因!
首先便是他的心境蒙塵,有了一層枷鎖,說白了就是他過不了自己心裡的那一關。
也是因為如此,讓劉權不願意和李長卿有過多的接觸,現如今東南這一片區域,隻有南角域不屬於中李家所掌控,而當年爆發的邪修之亂,這些年也漸漸的真相大白。
那夥從中原逃竄到大荒的邪修,就是書院下三脈的手筆,為的就是爭奪南角城,四方城。
當然這些對於劉權來說並不在乎,書院三脈之間有爭鬥,這一點他早就知道了。
他不能接受的是,隨著這些年跟李長卿之間生意上的合作,他發現李長卿也有豢養邪修,並且這夥邪修依舊在整個東南區域活動著。
隨著現如今東南這一片區域變得繁榮起來,無數來自中原的修行者湧入。
這些年更是有不少散修的本命遭到獵取,而本命買賣生意,也是李長卿麾下之一。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劉權懷疑當年殺害獨孤漢的邪修,就是李長卿麾下。
若當年殺害獨孤漢,並且差點將整個宗門滅門,又派元嬰期的靈寵來救人,從頭到尾都是李長青一手安排的好戲,那豈不是說,他這些年一直在與自己的仇人合作?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他又如何心安理得的接受李長卿的資源,然後讓自己修為突破?
當然他也知道李長青這麼做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朱聰先生”臣服於他的麾下。畢竟,當年李長卿對先生的拉攏,他都看在眼裡。
不過,這些話劉權沒有說出來。
他不想讓先生因此而有負擔和愧疚的心理。
因此,他隻是告訴嘉靖,自己懷疑那夥邪修是李長卿所豢養,所以過不去心裡的坎才導致心境蒙塵,十三年來一直沒能突破金丹期。
有些道理,就是很典型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甚至有時候當局者自己都能看得清楚,道理也都能明白,但就是無法突破心裡那一關。
劉權此刻就是這樣的心理。
獨孤三兄弟在他心中的分量太重了。
在他看來,如果自己接受李長卿的好處突破修為,那就是對獨孤三兄弟的一種背叛。
有些道理,在正常人看來,修為提升之後再去報仇,這才是正解!
但理智告訴他,李長卿所在的實力太強大了,強大到他生不起一絲一毫的報仇之心。
一旦他采取行動,李長卿不會受到任何傷害,而後果就是整個大明仙宗受到牽連。
甚至,所有人都會死!
不要以為李長卿看好“朱聰先生”,就真的會對大明仙宗網開一麵。
這些年的接觸讓他明白,隻要李長卿願意,隨時可以再扶持起一個勢力。
也就是說,大明仙宗之所以可以上李長卿的船,和李長青合作生意,主要就是因為他對“朱聰先生”投去了一個青睞的目光。
因為他勢在必得,他看好這個人才。
正常道理講,偌大的大角星修仙世界,什麼樣的人才沒有?可李長卿就看中了“朱聰先生”,他喜歡這種玩弄他人命運的感覺。
那是一種高高在上,掌握一切螻蟻的傲慢心態。
但若是自己觸怒了對方,那麼一切化作飛灰,不過是頃刻間的事情而已。
所以劉權心裡非常的糾結,他的顧慮太多了,修仙之人最忌諱念頭不通達,劉權自己也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很危險,可就是無解。
除非造成他“心魔”的李長卿消失,但他知道,這根本不可能!
此時,會客廳陷入了沉默當中。
桌上的靈茶,飄蕩著幾縷熱氣,在陽光的照射下,浮動若一條飄帶。
嘉靖麵色平靜,看不出什麼情緒來,片刻後,這才緩聲道:“可有掌門的消息?”
“三年前,掌門差人從中原寄回來了一封信,”說到獨孤英,劉權滿是愁容的麵龐上,露出一抹笑容,“掌門在中原,燕洲求醫。”
“還是無情仙子幫忙引薦,一個隱士高人,來信中,掌門另有奇遇,首先便是他的修為突破到了金丹中期,其次……”
說著,劉權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神當中流露出一抹久違的揶揄之色,修長的手指一邊把玩著茶杯,一邊嘴角含笑,抬頭看向嘉靖,道:
“他把那女人拿下了。”
嗯?聽到獨孤英修為突破金丹中期後,嘉靖眼底閃過一抹驚訝之色,不過並未驚訝。
獨孤英跟無情仙子前往中原至今,已經過去了二十年。聽劉權說,一百四十年前,也就是剛來大荒的時候,獨孤英就是金丹初期了。
也就是說,獨孤英卡在金丹初期,已經有將近一百五十年的時間,如今突破到也正常。
畢竟嚴格來說獨孤英也算是天才了。
一介凡人,偶然得奇遇傳承,踏上修仙路,到現在,各方麵都絕對稱得上一句優秀。
不過當聽到劉權說獨孤英把無情仙子拿下後,也是微微一愣,二人同時中了‘紫騅獸’的詛咒,彼此都能聽到心聲。
一男一女,遠走中原求醫,過程中有些奇遇,不發生點什麼恐怕也很難。
“宗門的事,你可告訴掌門?”嘉靖問道。
“不曾,”劉權說著,長歎一聲,“我若是告訴他,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必然會不顧一切的從中原趕回來,然後為右護法報仇……”
“嗬,”說著,劉權輕笑一聲,“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的,他或許是個好兄弟,但……”
說著,劉權看向嘉靖,“一直以來都不曾問先生,您說,他是個合格的上位者嗎?”
獨孤英是個合格的上位者嗎?答案毫無疑問不是!
不可否認,獨孤英能把一個土匪山寨拉扯到如今的地步,並且還能折服許多人,就連嘉靖自己對這樣的人物,也是有所欽佩。
但他距離一個合格的上位者,還差的太多。
說實話,嘉靖對獨孤英了解並不多,他給自己的感覺,更像是晁蓋之流。
(注:晁蓋,出自施耐庵《水滸傳》,梁山頭領,後被架空,讓出第一把交椅。)
“嗬,”劉權發出一聲輕笑,嘉靖的沉默,顯然是對他最好的回答,“事已至此,還是不告訴他的好,徒增煩惱罷了……”
“你怎麼想的?”嘉靖又問道。
“……我不知道。”劉權搖了搖頭,然後就是一陣沉默。
“接下來你休息一段時間吧,宗門事宜和李長卿的合作,我來辦。”嘉靖語氣不容置疑。
“嗯。”劉權點了點頭,然後起身道:“我是該好好睡一覺了……”
劉權一邊擰著脖子,一邊朝著廳外而去。
不過就在快要離開的時候,他腳步突然一頓,而後微微偏頭看向坐在窗前的嘉靖。
“若是先生,會為右護法報仇嗎?”聽到劉權的問話,嘉靖拿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而後吹了吹茶葉,道:“小不忍則亂大謀。”
聽到這話,劉權臉上勾起一抹笑容,轉身揚了揚手,渾身輕鬆的離開。
他從嘉靖的口中,聽到了想要的答案。
小不忍則亂大謀,這說明嘉靖會為獨孤漢報仇。
翌日,細雨蒙蒙,野市,自閒書鋪二樓。
“恭喜了,成功突破金丹期。”李長卿儒雅俊秀的麵龐上,露出笑容,隻是眼角那顆淚痣,讓他的笑容,多了幾分陰柔。
“多謝,”嘉靖麵容微寬,點了點頭,看向李長卿,“我聽劉權說,月底計劃就要開始了,”說著,嘉靖語氣微微一頓,又道:
“記得你此前說過,黃風穀、小蜀山仙派、清源仙派和無情山,都是中三脈的棋子……的那根本原因,也不過是書院掌院一脈的謀劃。”
“為的就是讓你們互相爭鬥,”嘉靖看著李長卿,道:“你可想好給掌院的交代了?”
“有什麼不能交代的呢?”李長卿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野市是大明仙宗跟禦獸門共同開設,你大明的經營權交給了黃風穀,隻保留了決策權,而擁有決策權和經營權的禦獸門勾結黃風穀,架空了大明仙宗,”說著,李長卿緩聲道:“從頭到尾,你大明仙宗都是乾乾淨淨,如何?”
李長卿自然知道嘉靖問這麼多,並不是在關心他,而是想問大明是否會被牽扯其中。
果然,聽到李長卿的保證後,嘉靖麵上流露出一抹笑容,道:“先生算無遺策,佩服。”
“得到其他宗派被肅清之後,四方城周圍,除了那些不入流的小宗派外,可就隻有你大明仙宗一家獨大了,但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
“請說。”嘉靖麵容嚴肅道。
“你最好不要再讓劉權來接手了,而且接下來的地盤,你大明若是速度不夠快,‘吃不飽’了,可彆說我違背當初的承諾……”
說話間,李長卿換了個舒服的坐姿,拿起桌上的茶盞輕抿了一口,道:
“你也知道,我李家的勢力可不光在大荒,還有中原等地,等黃風穀這些中三脈的棋子,全部清除後,我也要安插我自己的人進來,然後啟動對東南的經營改造!”
“留給你大明的時間可不多。”
意料之中的罷了,大荒東南這一片宗派,根本就是掌院一脈給安插的棋子,為的就是讓三脈都自顧不暇,互相爭鬥起來。
不光是四方城,東南城,南角域,和其他九座大城周邊的宗派,都不是三脈各自家族麾下的宗派。
隻有讓麾下三脈鬥起來,誰輸誰贏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這個不斷的爭鬥過程中,雙方仇恨,矛盾,不斷累積,不可調和,掌院才安全!
三脈,九個家族,這些人心裡都清楚這一點,但他們必須去爭鬥,一來是為了消除掌院的疑心,二來也是為了壯大自己。
所有人都知道,剛剛開辟的大荒,這些宗派都是要經曆過一次清洗的。
四方城境內,唯一沒有站隊,來曆清白的也就大明仙宗和禦獸門了。
可禦獸門背後是中原南疆的禦獸家族,背後盤根錯節,誰知道什麼成份。
寧可殺錯不能錯放,也因此按照李長卿原本的計劃,大明跟禦獸們都要被清理。
所以最開始跟李長卿合作的時候,他選擇魚餌的時候,才會挑上大明,後來因為看好嘉靖,然後便隨意換掉了魚餌。
“多謝提醒。”嘉靖說著,緩緩起身,“大明會吃下碗裡的每一粒米。”
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他也沒有興趣再留下來和李長卿敘舊。
“忘記說了,”就在這時,身後突然響起李長卿的聲音,“你突破金丹期,我自是要備上一份禮的,你回去宗門應該就能收到禮物了。”
聽到這話,嘉靖腳步一頓,而後麵不改色的繼續朝著樓梯口而去。
出了自閒書鋪之後,嘉靖沒有停留,直接一空而行,朝著大明仙宗的方向而去。
“咚,咚咚,咚咚!”
遠遠的,還沒有回到宗門就聽到宗門的方向,接連數道鐘鳴聲響起,響徹天地間。
宗門警鐘,隻有發生大事,召集所有人,才會出現的長鳴警鐘。
上一次警鐘長鳴,還是右護法獨孤漢身死。
聯想到李長卿在自己離開前說的禮物,還有以往每次見自己都會補上一句“先生,大明仙宗的掌門,應該是你”的話,這次卻沒有說。
“呼!”想到心中的猜想,嘉靖速度加快,化作一道虹光,直衝主峰大殿而去。
此時大殿之外,更是彙聚了三百多人。
此前在傳承閣閉關之前,嘉靖就已經通過神識了解過這些人,他們全都是這十多年來,大明仙宗招收的外門弟子,和一些家族的族人。
而在最前排位置,還站著十二個少年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