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熙宮門口。
漫天大雪之中,跪著的所有人,此刻可以說是心情各有不同。
尤其是定王朱載澤,平王朱載清,明王朱載昕,輝王朱載煜,賢王朱載昭和瑞王朱載熙這六王。
此刻六王每個人都不時地將目光投射在寧王朱載泓身上,咬牙切齒。若不是注意到此處是玉熙宮,他們估計會當場跟寧王翻臉。
如今十年已過,他們的罪行也都已經被呈遞給了帝璽,再加上後來寧王府跟其他人合作處理海外布政使司的爛攤子他們就都明白了。
自己等人分明是從一開始就被寧王給耍了。
現在好了,到頭來不但什麼都沒有得到,後來反而還落下一個霍亂大明的罪名,甚至就連他們在大明境內的勢力也被連根拔起。
這對他們來說,無疑是無法接受的失敗。
而這一切,都是寧王害的,他們心中怎能不恨?
至於人群中,內閣眾家族的人,則是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十年時間已過,他們此前參與到所謂九龍奪嫡之中,抱成團也隻為自保,如今自然是自動解散了。
諸王之間的明爭暗鬥,他們也懶得理會。
然而麵對諸王投過來的,怨恨,恨不得將他剝皮抽筋的眼神,寧王卻很是無所謂。
一群手下敗將而已,他在域外的布局,早已將這人遠遠甩開,雙方早已不是一個層次。他需要在乎這些人的看法嗎?
星際爭霸時代,可以說是一步慢,就意味著步步慢,這些人注定了以後隻能喝湯。
至於未來可能爭奪太子之位?
更是想都不用想了,他們沒希望了!
“老九,好算計啊!”這時,定王朱載澤眼神複雜的看著寧王,沉聲說道。
其實諸王中,他的損失相對來說最小。
甚至就算是霍亂海外布政使司,他也是最為克製的那一個,隻是後來諸王大戰,就算他再怎麼克製,大勢裹挾之下也身不由己。
至於對寧王的恨,他倒是沒有,他唯一覺得不應該的是寧王做的太絕,太狠了,為了爭權奪利,竟然如此對待親兄弟。
這次海外布政使司大亂,激起修士暴亂,這可以說是大明前所未有的先例。
他已經能預想到,父皇出關後是何等的憤怒,對他們這些人又該是何等的失望。
這不是他想象中的皇室戰爭。
在他看來,親兄弟之間不管怎麼爭鬥都必須要留一線,而不是要將對方置於死地。
畢竟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是血濃於水,是皇室,是一家人。
如今鬨的其他人恨不得將其除之而後快,未來彼此之間少不了殘酷爭鬥的地步……
這是何苦來哉?
“六哥,我們生來,命運就已經注定了,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就能決定的,”聽到定王的話,寧王微微抬頭一笑,道:“就好像你在海外布政使司經曆的一切一樣。”
“很多時候,很多事情,就算你不做也會有人推著你去做,不是嗎?”
對於定王朱載澤這個六哥,寧王還是願意多說幾句的,主要是因為他知道,若是未來有一天自己敗在定王手裡,他也會放過自己。
此人或許也是皇室諸多兄弟裡,唯一一個,記得自己是兄長,有兄長之責的人。
“可是,”聽到寧王的話,定王還要爭辯什麼,可就在這個時候,卻被另外一聲冷哼打斷,“朱載泓,這筆賬我記住了!”
說話的不是旁人,正是此前六王中,勢力最大的十三皇子,瑞王朱載熙。
“等父皇出關,我會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部稟明,謀害手足的罪名,你逃不掉!”
聽著瑞王朱載熙的話,寧王抬頭看著滿天的大雪,抬起手讓雪花落在手上,片刻後這才冷笑回頭,看向左側方的瑞王,淡淡道:
“蠢貨!”
“……你!”被寧王當著所有人的麵,罵作蠢貨,瑞王瞬間暴怒,起身就要有所動作,不過就在這時,守在玉熙宮門口的陳矩踏出一步,道:“瑞王殿下,不可。”
“主子出關在即,若是看到您在玉熙宮門口對兄長動手,怕是不好。”
隨著如今司禮監,陳洪、黃錦、石三等人逐漸放權,很少過問大明之事,重心都在修仙世界,司禮監如今大權幾乎都在陳矩身上。
內閣諸老,六部尚書,海瑞等重臣或許不會將陳矩放在眼裡,可在場矮了一輩的眾人中,幾乎每個都要與陳矩打交道。
對這位司禮監如今的新貴,自是很重視。
就算是瑞王,麵對陳矩,也不會亂來,這次九龍奪嫡,潛龍之爭他敗了。那日後,他依舊要跟這位陳公公打交道,自是不能得罪。
況且,陳矩說的也有道理,如今父皇出關在即,自己已經是重罪在身,若是再做出這等不體麵的事情來,隻會讓父皇越發厭惡。
想及此處,就算心中再怎麼不忿,瑞王依舊選擇忍了下來。
隻是心中對寧王的恨意,越發的強烈起來,若是這次九龍奪嫡,潛龍之爭的最終勝者是他的話,那他的“世界”接觸的將是,景王、裕王、恭王、安王、內閣諸老。
可是現在,他隻能永遠要矮彆人一頭,隻能跟陳矩之流處於同一層次。
身為此前所有皇子中勢力最大的一個,從小他就自命不凡,如今的落差他無法接受。
“朱載泓,等著吧,這事不算完!”瑞王朱載熙死死瞪著寧王的背影心中暗暗發誓。
至於其他諸王,此刻看向寧王的眼神,自然也沒有多和善,這股仇恨他們都記住了。
人群中,嚴紹庭察覺到諸王間的火藥味,麵上看不出任何的變化。
不過在心裡,卻是不由暗暗道:“趙貞吉選擇了支持寧王嗎,是否太過草率?”
“內閣諸老中,張居正支持安王,與裕王府結盟,高拱支持恭王,優勢最弱……”
“高拱雖然性格耿直,脾氣火爆,可他的政治目光,絕對不在任何人之下。”
“可正是因為如此,如今選擇恭王,是否也太過草率?”
“趙貞吉,高拱,你們到底是怎麼想的?”嚴紹庭心中暗暗想著。
嚴紹庭是一路走來,接觸的都是內閣諸老,六部尚書,海瑞等重臣。
所以他對這些人的脾氣秉性,可以說是非常的清楚,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他始終認為高拱、趙貞吉選擇扶持的皇子太草率。
當初從南京重返內閣的三人中,隻有張居正的選擇在他看來是合理的。
至少裕王府的勢力很龐大,安王府與之合作,未來爭奪太子之位的可能很大。
可另外兩個,說實話,哪怕是在這次潛龍之爭中,表現驚豔的寧王也不夠看。
更何況是向來低調,實則也沒有多少勢力底蘊的恭王了。
“直覺告訴我,趙貞吉跟高拱,必有保留,此二人絕沒有表麵顯露的那麼簡單。”想著,嚴紹庭目光在高拱之子高務觀,和趙貞吉之子,趙鼎柱身上掃過。
二人也像是有所感應一般,朝著嚴紹庭看來,而後又各自將目光移開。
玉熙宮門外,諸王與群臣之間氣氛詭異,大雪彌漫,很快便在眾人身上鋪上一層厚厚的雪毯子,不過卻沒有一人用靈氣清理。
等皇上出關,不論刮風下雨,所有人都不用靈氣抵禦,這早已是不成文的規定了。
此時,乾坤境內。
天穹之上,一襲白衣長袍,衣袂飄飄的嘉靖盤腿而坐,不同於以往一舉一動,舉手投足間,宛若謫仙淩塵一般。
此刻的他,整個人身上有的隻是平和,好似一個凡人一般,平平無奇。
“你們如何看?”不遠處,雲層之上,呂芳、陸炳和嚴嵩等人佇立。
“收斂修為,單用肉眼看的話,皇上就是一個普通凡人。”嚴世蕃率先開口。
“阿彌陀佛,”這時,身穿白色素衣袈裟,原本的光頭已經變為一頭如雲似瀑黑發的禪霜,低誦了一聲佛號,道: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宋時,禪宗大師青原行思提出的《三重境界》,本是一種心境感悟。”
“此刻在皇上身上,便是法則的具現。”
一旁的清風此刻一甩手中拂塵,明亮純淨的眸子中好似有流雲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