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傷勢疼痛,天羅聖女應該也同時感應到了。
否則的話,對方不會像現在如此。
陳平安袍袖獵獵,血霧湧動,看著身前不遠處的天羅聖女,神情複雜。
幻夢中的場景,還在腦海中浮現,那一縷柔情蜜意好像從未消退,還在心頭縈繞。不知是時間過短,還是影響太深,此時在陳平安的眼中,天羅聖女的身上就好像是加了一重濾鏡,還是特彆加強版的。
哪怕明明知道,她是他的敵人,應該就此鎮殺。但在心底,卻是不願承認這個事實,一時之間,下不了這個決斷。
看著眼前冰寒冷冽的天羅聖女,陳平安一時有些無言。
不說是幻夢之中,哪怕是在剛才,就在現實之中,兩人還纏綿許久,舌尖的柔軟,方才離去不久,至今未能忘懷。
如果說剛才陳平安下不了決斷的話,但在明確了傷痛共享之後,陳平安卻有些釋然過來了。
這傷痛共享,因何而來,是長期的還是暫時的,他都不知道。
但有一點是可以明確的,那就是現在,當下,他和天羅聖女身上疼痛亦或是傷勢是共享的。
不管是他,還是她,兩人之間任意一人受了傷害,都能感受到傷勢的影響。
也就是說
陳平安眸光凝了一凝,望向天羅聖女,聲音沙啞低沉。
“坐下談談吧。”
疼痛共享機製之下,陳平安將天羅聖女就此鎮殺,他會不會一起死去。
陳平安不想賭,也不願賭。
看著麵前雙目冷冽,麵色冰寒的天羅聖女,陳平安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將她和幻夢之中共度一生的妻子,煙兒曲妹,聯係在一起。
不!
幻夢之中,他們之間,共度的,攜手相伴的不僅僅隻是一生!
他們一同經曆過春日的溫柔,微風輕拂,繁花似錦,他們攜手漫步在花海之間。
經曆過夏日的熱烈,在熾熱的陽光下,緊緊相依,在蟬鳴聲中,一同許下一生的誓言。
經曆過秋日的靜美,走過金黃的田野,看落葉紛飛,感受著豐收的喜悅,品味著歲月的沉澱。
也經曆過冬日的凜冽,聽著窗外的呼嘯,彼此依偎,分享著生活的點滴。
四季輪回,他們攜手一起走過!
幻夢不是真實的,但在彼此的記憶裡,卻又是真實的。
如今醒來,幻夢中的細節,雖遠不如經曆時的那般深刻。但其中的滋味,穿越過歲月長河,宛如山間的小溪,潺潺流淌,綿延而又細長。
不管他願不願意承認,麵前的女子,氣息與夢境中的一摸一樣。兩人的形象雖略有不同,但眉眼間的那一絲空靈神韻,卻是他獨特的記憶。
對上天羅聖女,他雖占有一定的優勢,但想要鎮殺亦或是擊敗對方,卻也沒有那麼容易。
這也是除了情感因素以外,陳平安還願意坐下談的重要原因之一。
天羅聖女的手段不俗,此前他新獲得的成套頂尖神兵,青焰四方令旗,早在對戰的一開始,為了應對天羅聖女神兵手段,便用在了外殿空間之內。
而此前對戰,他的綠竹神兵,灰色細網,七曜指套,儘皆使用。
為了搶奪最後一件寶貝,金色紙張,他的玄光寶鏡也同樣使用。
就手段而言,他基本發揮到了極致。接下去打的,無非就是持久戰,誰的持久力更強,戰鬥技藝保持更加穩定。
陳平安將萬魔鑄身訣修至圓滿,體魄驚人,從對戰的容錯率來看,他占有更大優勢。但天羅聖女懷有重寶琉璃盞,誰知道魚死網破之下,會爆發出何種神異。
情感因素,共享機製,勝負情形,在諸多因素的影響下,陳平安最終選擇心情氣和地和天羅聖女坐下來好好談談。
不知是因為顧忌傷痛共享,還是彆的什麼緣由,天羅聖女的神情雖是冰寒,但卻還是聽從了陳平安的意見,選擇一同坐下來談一談。
“這裡是什麼地方。”
看著麵前空靈絕美的天羅聖女,他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天羅聖女黛眉微蹙,俏顏如霜,保持著一定距離,並未回答陳平安的問題。
陳平安靈性感應敏銳,看著麵前的天羅聖女,敏銳地察覺到在那淡漠冰寒的外表下,隱隱有些許漣漪波動。
不知是因為機緣被奪,還是與他一般,難忘幻夢中的回憶。
陳平安咧了咧嘴,透明麵具幻化下的容顏,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聖女要是不願多談,那與本座坐下來也沒什麼意義。本座可以先給聖女一個誠意,先回答聖女一個問題!”
天羅聖女看著麵前的老怪,形象與幻夢中的記憶不斷對比。兩人的氣息一致,但形象卻大為不同。
幻夢中的他,是一個俊秀的年輕人,雖手無縛雞之力,但卻有著世間罕有的男兒擔當。
幻夢中的形象與現實雖然不一定一致,但卻有極強的參考意義。
麵前的老怪,麵容老朽,溝壑縱橫,顯然不是真實麵貌。
但氣息卻絲毫做不得假。
隻是不知,幻夢中是老怪年輕的時候,還是老怪,本就如此年輕?
幻夢中,老怪的名字似叫做.
天羅聖女夢幻般的眼眸,冷若秋水,但依稀間卻泛起了些許漣漪。
“你究竟是誰?”
天羅聖女直視著麵前老怪,聲音如清泉擊石,空穀幽蘭,仿若讓人置身於縹緲仙境之中。
若聞此音,世人之中,九成九會認為此為縹緲仙子所言,而非是魔教聖女!
世人臆想,魔教聖女,多是魅惑嫵媚之態,豈有空靈絕美之感!?
“本座七絕!”
陳平安神情平靜,麵露睥睨之氣。
“老怪,你當本殿是三歲小兒不成?”天羅聖女麵色冰寒,冷冷叱問。
隻是話音才剛落下,天羅聖女的心間蕩起了絲絲漣漪。
她想起了她在幻夢中的那一雙兒女,懷胎十月,是老怪悉心照料,生下來的那日,她臉色慘白,躺在床上。
她抬起手,想要摸摸夫君的臉龐,但卻有些吃力。
老怪握住了她的手,撫在了自己的臉上。
“夫君,我們有孩子了。”
“煙兒,你彆說話,先好好休息。”
“.”
“不過是夢罷了!”天羅聖女麵色霜寒,強自從回憶中掙脫。
她道心穩固,豈會受夢境困惑!
隻是
天羅聖女想起了此前光景,她的那一聲夫君,她的那一次主動。
“聖女何出此言!?世間道號無數,又豈是隻有你天羅教之人,才能稱之為七絕!?”
陳平安麵容沉靜,波瀾不興道。
對於陳平安的言辭,天羅聖女顯然是不信的。但他解釋至此,天羅聖女再繼續逼問也沒有任何意義。
另外,不知是何緣由,陳平安敏銳地察覺到,天羅聖女眼眸中的冷冽,好似暗淡不少。
“聖女的問題本座回答了,那麼該本座發問了。”陳平安聲音沙啞,低沉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兩人有言在先,天羅聖女也沒破壞約定,言簡意賅地回答了陳平安一句:“魔君秘藏!”
世間魔修雖多,但不是誰都能稱魔君的。縱是魔道天人,距離魔君的稱謂還隔著一段距離。能稱作魔君的,無一不是縱橫天下的魔道巨擘。
再結合此前收獲,陳平安心下恍然,隱隱間做出了幾分猜測。
天羅聖女不欲多言,陳平安也並未詳談,以免露怯。
他目光落下,示意輪到天羅聖女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