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托克瓦知道腦脊液,這是一個在19世紀已經被確定的醫學名詞【3】。醫學院的解剖學課程也教過大腦和腦脊液的關係,隻不過輕描淡寫之後,能記下它的醫學生並不多。
畢竟大腦解剖並不能影響到顱腦手術,沒人會去切開腦子研究活人的腦脊液。
而且最為關鍵的地方在於,利托克瓦想不明白,腦脊液為什麼會從腰部被釋放出來?他更不明白,腦脊液被釋放之後,為什麼血壓就降了?為什麼卡維就說現在羅納涅安全了,而羅納涅也確實像他說的那樣真的安全了
為什麼???
還有那個和血壓計差不多的測量方法,腦脊液的壓力真的能看出顱腦外傷的嚴重程度麼?
利托克瓦雖然把這些內容全記了下來,但並不影響腦海裡那一堆的問號。在經曆了前半夜的輾轉反側和反複思考留下的精神摧殘之後,他才很不情願地睡了過去。
然而在經過了六個小時的睡眠,等他醒來後,這堆問號並沒有得到任何解釋,反而變得更多了。
因為剛接受了手術的羅熱裡尼被護士們送了進來。
原本他的床位號應該更靠後一些,但因為床位緊張,這間病房裡的一位輕傷員被準許出院,所以他才得以住進來。
這次受傷的部位從顱腦轉移到了胸腔和心臟,另一個讓外科醫生無從下手的地方。利托克瓦還依稀記得自己醫院裡的外科主任是如何處理心臟外傷的,“做簡單包紮即可,儘量止血,一切等心臟自己痊愈,如果它真的願意的話”。
這一固有的處理模式全世界通用,至少在歐洲是這樣的。
他從沒聽說過有哪個外科醫生敢於打開胸腔,更沒聽說過有哪個外科醫生敢於出手修補心臟.心臟真的可以做修補麼?那顆每分鐘跳動100多次的心臟,每秒都要跳動兩次,怎麼做?
利托克瓦甚至都沒見過心臟的跳動,他無法想象手術的畫麵,隻能雙眼緊緊注釋著桌上一塊麵包,用簡單的身體快速上下移動來模擬自己可能看到的畫麵。
不行,腦子更亂了!
“你到底要問什麼?”負責這間病房的正是戈拉姆,羅熱裡尼和羅納涅都是他重點照看的對象。
利托克瓦本來就是隨軍醫生,軍銜和戈拉姆差不了多少,但問起話來卻非常小心:“能不能告訴我,卡維醫生是如何處理羅納涅的顱腦外傷的?”
“不知道。”
戈拉姆仔細地寫著病曆,回答得很乾脆:“沒有主刀的安排,我根本進不了手術室,我連那晚的腰椎穿刺都沒看到,我還想問彆人呢。”
“這樣.”利托克瓦又看向了還沒蘇醒的羅熱裡尼,“那他呢?他的心臟修補是怎麼做的?”
“就是打開胸腔,然後找到心包,切開。”戈拉姆指著自己的左胸口,講得非常簡單,“然後找到心臟上的破口,用縫合線縫上。”
“你上手術台了?”
“對,上了。”戈拉姆有些自豪,“能在卡維醫生的身邊做助手,我真的非常高興。”
利托克瓦非常好奇,一個能讓30歲的戈拉姆都如此稱讚的年輕外科醫生究竟有多麼出色:“如何評價他的操作技術?”
“技術非常了得,我肯定是不能比的,就連外科學院的副院長比爾羅特醫生也無法相比。”戈拉姆說得非常直白,“但我覺得他與我們之間的差彆並不隻在技術層麵。”
“哦?還在什麼層麵?”
“外科思維。”戈拉姆邊寫著病曆記錄,邊說道,“卡維醫生的外科思維異於常人,且根本不受傳統外科學和解剖學的束縛。”
這是一個極其抽象的說法,利托克瓦很清楚這句話的意義,但他想聽的是更具體的內容:“傳統解剖學和外科學的束縛?這話怎麼理解?”
“這伱可以理解成,我們認為做不到的他能做到,我們認為做起來困難的他信手拈來,我們認為就該那麼做的他這時卻在極力反對。”戈拉姆說了一句廢話,“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
利托克瓦知道再問這些也沒意義,便爭取深挖這台心臟修補術的具體過程:“能不能仔細講講過程?”
“過程?什麼過程?”
“心臟修補術啊,到底是怎麼完成的?心臟真的需要修補麼?”
“我剛才不是已經說了過程麼?”
“可那也太簡單了點,能不能再說說細節?”
看上去戈拉姆把過程全說了,但在利托克瓦的認知裡,這些話就和沒說一樣:“到底是怎麼打開的胸腔?肋骨之間的距離那麼窄,真的能暴露足夠的手術術野麼?還有,在進入胸腔後,破裂口的出血怎麼辦?止得住麼?那可是心臟啊,不是”
“好了好了。”戈拉姆沒心思回答這些問題,“你是傷員,傷員就要做該做的事情,回去休息吧。”
“我知道我是傷員,可我也是.”
“我當然知道你是醫生。”戈拉姆笑著把他送到了床邊,說道,“就算是醫生也得先把傷養好,感染部位剛有些起色,等傷口長好了之後你再來問這些東西不遲。”
如果換成兩天前的戈拉姆,或許現在會和利托克瓦好好聊聊。
可他看到了德爾沃和薩爾森的互換,看到了總醫院裡的競爭格局和自己晉升的可能性,此時和一位隨軍醫生交流手術細節反而在為自己樹立新的競爭對手。
戈拉姆沒那麼傻,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上台機會,為什麼要和彆人平分經驗。
不過他也沒有那麼絕情,在看到利托克瓦失落的模樣後還是安慰道:“下午卡維醫生會繼續查房,這裡是重點病房,他肯定會過來。到那時你再去問他吧。我一個二助,幾乎全程都在做清洗和拉鉤,確實說不清其中的細節。”
【值班,本章半夜補】
本章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