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青年聞言,那雙溫潤如玉的眼眸中,泛起了一絲漣漪,卻並非激動,而是一種近乎於淡漠的了然。
他緩緩搖頭,聲音依舊清朗悅耳,卻帶著一種拒人**裡之外的疏離。
“我等師兄弟七人,早已不問世事,不沾因果。”
“人族此劫,乃是定數,避無可避。”
然而,蘇陽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失望與氣餒。
他似乎早就料到了會是這樣的回答,隻是平靜地再次拱手,聲音沉穩。
“晚輩,正是為此劫而來。”
話音落下,蘇陽不再有任何隱瞞,將那宏大無比的山河社稷圖構想,言簡意賅地向著眼前的青衫青年娓娓道來。
當蘇陽說到祁陽帝君已經加入了山河社稷圖計劃,並且自己已經成功貫通了兩處節點之時,那青衫青年的眼神,終於發生了變化。
那雙一直古井無波的眸子裡,第一次,透出了一絲真正的興致。
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無意識地輕輕劃過,發出一聲清越的錚鳴。
“倒也頗為神奇。”
青衫青年低聲喃喃,似乎在品味著這個計劃的驚世駭俗。
片刻之後,他抬起頭,重新看向蘇陽,眼中的淡漠已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審慎與思索。
“此事,我一人做不了主。”
“你且在此等候,待我問過幾位師兄。”
蘇陽聞言,心中一喜,趕忙再次深施一禮:“有勞前輩!”
青衫青年點了點頭,身形微微一晃,便如同一縷青煙,消失在了原地。
蘇陽依言,站在原地,靜靜等候。
山穀之中,清風徐來,花香鳥語,寧靜祥和。
……
溪水潺潺,繞過一塊光潔的巨石。
一名身穿蓑衣,頭戴鬥笠的老者,正手持一根青翠的竹竿,靜靜地坐在溪邊垂釣,身形與周遭的景物,幾乎融為一體,仿佛亙古以來便坐在那裡。
青衫青年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老者身後。
他沒有出聲打擾,隻是靜靜地站著。
許久,那垂釣的老者才發出一聲悠悠的歎息,聲音蒼老而又沙啞。
“唉……終究是躲不過啊。”
他緩緩開口,語氣中充滿了無奈與蕭索:“一旦入世,我等必然應劫。老師當年……以身應劫,為我等換來這數千年的清淨,這份心血,若是白費了……”
青衫青年聞言,上前一步,聲音懇切。
“大師兄,咱們心裡麵都有數,留在此處,也不過是苟延殘喘,拖延時日罷了。這一劫,我們避不了,也躲不過。”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草廬的方向,繼續說道:“這蘇陽能安然無恙地走過那道禁製,便說明他心中並無索求帝君位格的私心,此行,是為人族,非為一己之私。他的山河社稷圖,應是可信。”
“事關整個人族的氣運,我等,或許……該早入為好。”
垂釣的老者,緩緩摘下了頭上的鬥笠,露出一張布滿了歲月溝壑的蒼老麵容。
他的眼神,渾濁而又深邃,仿佛藏著無儘的往事。
“老七啊,你忘了麼?”
“一旦入世,我們最先要麵對的,便是紀祖門下的那三千弟子……”
老者的聲音,變得愈發低沉。
“想當年,咱們還跟在老師身邊修行時,紀祖也常來穀中做客,他座下的那些個弟子,哪一個,我們不曾相識?哪一個,不曾對飲高歌,坐而論道?”
“終究是老相識啊……到時候,如何下得去手?”
“我等又有何顏麵,去麵對紀祖?”
這一番話,讓青衫青年也沉默了。
山穀中的氣氛,瞬間變得無比沉重。
許久,老者才重新戴上鬥笠,將那根竹竿,又往溪水深處遞了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