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扭曲空間內。
昔日那令人心悸的,利爪刮擦金屬的尖銳噪音,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充滿了詭異步調與怪誕節奏的交響。
付雲海的身形緊貼著冰冷的金屬地麵高速遊走,脊椎如龍蛇般起伏,四肢劃出的殘影仿佛為他添上了百足。
而在他的頭頂,那片顛倒錯亂的天花板上,娜娜的身影在進行著毫無規律,完全無法預測的閃爍跳躍。
她的移動方式,依舊是那麼的混亂,那麼的瘋狂。
然而,此刻,這混亂之中,卻多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章法。
就在付雲海即將爬行撞上一根攔路的扭曲立柱時,天花板上的娜娜,會提前一步,以一個匪夷所思的角度,從柱子的另一側閃現而出,用腳尖輕輕一點那柱子。
這一點,不帶絲毫力道,卻仿佛在冥冥中改變了某種規則。
付雲海隻覺得身下一股奇特的牽引力傳來,他那勢不可擋的蜈蚣爬行,竟是毫無遲滯地,順著那立柱的表麵,從地麵爬上了牆壁,又從牆壁爬上了天花板,與娜娜的位置,完成了一次完美的交叉換位!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充滿了種難以言喻的,令人頭皮發麻的協調美感。
分明是一場絕無僅有的,隻屬於他們二人的,爬行二重奏!
……
金屬門外。
船長與安先生,並肩而立,神情複雜地盯著那麵水光構成的鏡麵。
鏡中,兩道身影在那片光怪陸離的世界裡,時而並行,時而交錯,配合得天衣無縫。
安先生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
他已經看了好幾天了。
從最開始的提心吊膽,到後來的目瞪口呆,再到現在的……麻木。
安先生揉了揉自己有些發脹的太陽穴:“我是沒想到他真的能跟娜娜玩到一塊去。”
身旁的船長難得看起來精神狀態好了許多。
“……很好。”
安先生聞言一怔,側頭看向船長,臉上露出了由衷的欣慰笑容。
然而,就在這時!
鏡麵中的畫麵,突兀地,靜止了。
剛剛與付雲海完成了一次高難度螺旋交叉爬行的娜娜,她就那麼毫無征兆地,停在了天花板的正中央,四肢張開,如同被蛛網捕獲的蝴蝶,一動不動。
付雲海此刻正興奮到了極點,他穩住身形,仰頭望著天花板上的同伴,扯著嗓子,興致勃勃地喊道:“娜娜!這招太帥了!你那個瞬間發力的技巧,到底是怎麼回事?感覺像是把全身的力氣都擰成了一股繩,然後再砰地一下炸開!要不咱們再組合一下,我用天牛,你用那個,怎麼樣?”
天花板上的身影,毫無回應。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
付雲海臉上的興奮,逐漸被一絲疑惑所取代。
他保持著匍匐的姿勢,好奇地歪了歪頭:“娜娜?你怎麼了?累了?”
依舊是死一般的沉寂。
就在付雲海感覺有些不對勁,準備爬上去看看情況的時候。
異變,陡生!
隻見那倒吊在天花板上的娜娜,那頭淩亂得看不出顏色的長發,竟是在這片沒有風的密閉空間裡,無風自動,緩緩飄起!
她的整個輪廓,開始變得模糊,扭曲,像是信號不良的影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拉長。
下一刻,那副嬌小身軀,竟是以一種完全違背了生長的,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成長,拔高!
最終,在付雲海一臉懵逼的注視下,天花板上的身影,化為了一名身穿陳舊卻潔淨的白色長裙,身形高挑,曲線窈窕的成年女性。
她緩緩地從天花板上飄落,雙腳穩穩地,踩在了堅實的地麵上。
那張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帶著一絲久違的,屬於人類的清明,以及一股疲憊感。
隨著她的落地。
轟隆隆!
整個扭曲顛倒的金屬世界,發出一陣不堪重負的,刺耳的**!
四周的一切,牆壁,天花板,地麵……轟然破碎!
無數金屬碎片,化作漫天光點,消散於無形。
轉瞬之間,那片光怪陸離的絕望囚籠,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間雖然寬敞,卻布滿了厚厚灰塵,陳設簡單,充滿了歲月沉寂感的真實船艙房間。
付雲海還保持著一個隨時準備起步爬行的姿勢,呆呆地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