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瀚宇離去之後,陰煞府內恢複了往日的死寂。
周判官獨自端坐於黑石主位之上,指節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冰冷的扶手,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中,竟是罕見地殘留著一絲茫然。
“來不了,上課,看書看的腦闊疼。”
那少年離去前的話語,依舊在他腦海中回蕩。
上課?
看書?
腦闊疼?
這些與武道修行,生死搏殺毫不相乾的詞彙,從一個氣息純淨,佛性天成,舉手投足間便能鎮壓陰煞的少年口中說出,形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割裂感。
周判官活了漫長的歲月,第一次對自己的認知產生了動搖。
果然還是自己跟不上時代了麼?
然而,這絲疑惑很快便被一股升騰而起的冷冽怒意所取代。
他的臉色一寸寸沉了下去。
事情是當著曹瀚宇的麵蒙混過去了,可那不代表事情就不存在。
金鱗師弟……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周判官雖然與金鱗帝君交集不多,但同為紀祖門下,彼此的性子多少還是了解一些。
十有八九,此事為真。
一想到這裡,周判官心頭便竄起一團無名火。
他一生行事,剛正不阿,眼裡揉不得半點沙子。
尤其是對於恩師紀祖,他心中懷著至高無上的敬重。
然而,恩師早已選擇自行隕落,歸於天地,隻餘下一縷氣韻遺留人世,庇佑南疆,卻也再不過問人間俗事。
或許正是因為失去了恩師的鎮壓,自打恩師隕落之後,這南疆天域的風氣,當真是一日不如一日。
再不管管,遲早要出大事!
如今,他這位金鱗師弟,堂堂紀祖門徒,竟墮落到與魔道妖人合作,攫取那汙穢不堪的黑血用以修行!
這簡直是在當眾抽打紀祖留在世間的臉麵!是在辱沒恩師的清譽!
周判官胸膛微微起伏,一股冰冷的殺意在大殿之中彌漫開來。
他冷哼一聲,本就是眼裡不揉沙子的剛正性子,自然是忍不了一點。
下一刻,他右手一翻,那支通體漆黑,筆鋒銳利如刀的判官筆憑空顯現。
他不再有絲毫猶豫,提筆便在身前的虛空中寫下一串串玄奧繁複的文字。
每一個字都由純粹的秩序與法則構成,帶著審判的威嚴,它們組合在一起,隨後噗的一聲,直接洞穿虛空,消失無蹤。
……
南疆天域,一座靈氣繚繞的洞府之中。
一位身著金袍的青年正盤膝而坐,周身氣息鼓蕩。
突然,他猛地睜開雙眼,臉上沒有絲毫被打斷的惱怒,反而湧現出抑製不住的驚喜。
他身形一閃,瞬間出現在洞府之外,望著遠處天際,高聲喊道。
“三師兄,您出關了!?”
隻見天邊,一頭神駿非凡的黑色巨牛踏空而來,牛背上端坐著一名身材魁梧至極的中年男子。
男子麵容粗獷,不怒自威,周身沒有任何氣息外放,卻予人一種天塌地陷般的厚重壓力。
黑牛落地,中年男子翻身而下,那雙蘊含著星辰幻滅的眼眸隻是淡淡地掃了金袍青年一眼。
“跪下!”
一聲冷哼,不帶絲毫情緒,卻仿佛天道敕令。
金袍青年臉上的喜色瞬間凝固,整個人如遭雷擊,臉色霎時變得慘白。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不敢有半分忤逆,雙膝一軟,噗通一聲便跪倒在地。
“三師兄……怎,怎得了?”
他聲音發顫,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三師兄向來對他們可謂是和顏悅色的,怎麼這剛一出關就翻臉了!?
莫不是更年期到了?
中年男子一步步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聲音冰冷。
“金鱗,到了現在,還在跟我狡辯?”
金鱗帝君,心頭猛地一沉,一股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
東窗事發了!?
不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