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處於相對安全的環境,但仍需要有人守夜。當然,在暗無天日的空間內,也沒什麼白天黑夜之分,一切都是以表為標準。
萬一當真有什麼突然襲擊,他們的位置,相當於被甕中捉鱉。不過還好向上的樓梯易守難攻,目前能夠設想的意外都在他們的控製內。整個樓梯間隻有一盞小油燈,被放置在拐角的平台。不能一直開著手電,那太浪費了。
隊長倚靠在二樓封閉的金屬閘門前。往下的台階上,坐著軍醫。轉角處則坐著北方的大哥,另一邊是背著沉重包袱的男人。大概由於物資增加,他的背包顯得更龐大,身邊還多掛著一個斜挎的側包,與九方澤的那個款式相近。似乎增加多少負重,他都能輕鬆處理,沒有人知道他的上限。
轉角處再往下的樓梯,蜷縮著那兩個偷渡者。一層被破壞的門邊,駐守著女傭兵。她負責守後半夜,上半夜則由北方大哥負責。
大哥睡了,呼嚕打得震天響,吵醒了一層的莫惟明。他和女傭兵一左一右,門神似的。過會兒,女傭兵會回過頭在包裹中翻找著什麼。
“你找什麼?”
上層靠著欄杆的軍醫睜著眼。他的眼睛從欄杆的縫隙間穿過,視線冷冷的。莫惟明側過頭,將一切看在眼裡。
“吃的啊,兄弟。”女傭兵白他一眼,“我可沒多拿,是我自己之前就剩下的哦。你睡得可真淺啊。怎麼,大哥呼嚕給你打醒了?”
“你不是殷社直管的人,是不允許獨自守夜的,彆忘了。”
“你不也一樣?”她嗤笑了一下。
軍醫不說話,隻是默默地看著她。她毫不在意地將剩下的食物塞進嘴裡,傳來沙沙的響聲。但緊接著,又傳來大哥嘹亮的鼾聲。莫惟明暗想,如果一二樓還有什麼危險的東西,興許已經被這動靜威懾走了。
不過還是不能大意。
大概是因為之前精神太過緊繃,兩個偷渡客橫七豎八倒在地上,腦袋枕著上一級台階。莫惟明看過去的時候,都擔心誰一翻身,從上麵滾下來。見他醒了,女傭兵問:
“哎,我問你,你爹管這麼大一個園區……就算沒什麼工作相關的東西,但肯定,給你留下了很多錢吧?”
果然還是會好奇嗎。不如說,今天才有人問出來,莫惟明倒是覺得挺晚。而且人們最感興趣的話題,永遠都與錢有關。
“沒多少,夠生活,”他隻這樣說。
“這樣嗎。”她也沒有追問,就好像自己的好奇僅限於將問題說出口。她的目光落到那兩個睡死了的人身上,搖著頭說:“也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而來呢。其他人也是,簡直就像是在尋找傳說中的黃金國一樣,人人都趨之若鶩。”
“黃金國嗎……確實,從他們口中聽過黃金的傳聞。不過,也不知道到底和我父親的研究所有什麼關係。按理來說,材料化學不是他專精的領域。”
女我傭兵歪過頭。
“我覺得這隻是一種比喻哦。因為人最感興趣的,往往是錢不是嗎?黃金是各階層的人們對錢最直接的聯想之物,不論男女都喜歡。錢這個字說多了,人們都淡化了對它的概念。隻是些麵額不足以打動人心的硬幣和鈔票。其的珠寶,在人的腦袋裡也沒黃金來得直接。提起這兩個字,大家馬上就有畫麵感了——沉甸甸的金條、首飾,發著光。”
“……嗯。金子就是財富,是價值的載體。”莫惟明若有所思,“你提醒我了。這確實很奇怪,就好像,他們被某個念頭所觸動。”
難道真的是赤真珠?莫惟明不禁暗想。幾乎所有的法器,都會對人類的精神造成影響。若說心理暗示,最容易聯想到的罪魁禍首,就是天璿卿·殷紅。傳說她有控製人心的能力。如果真的是她做的,那一切就合理多了。她誆騙了所有人,讓這些偷渡客像實驗用的老鼠一樣白白送死。
“說到金子——你知道法器的事吧?”女傭兵突然這樣說。
像是被讀心了似的,莫惟明警覺地抬眼看她。但她似乎隻是無心之言,人還坐在第一級台階上抖腿。大概,她也隻是想靠聊天保持清醒吧。
莫惟明抬頭看了一眼軍醫,他的眼睛已經閉上,不知是睡著了,還是不想說話。但莫惟明的目光無意間瞥到平台時,他發現那位向來安靜的大哥也睜開了眼。隻是他的眼睛很小,睜著時,也隻露出兩道細細的縫。
隻是這兩條縫隙,也像某種深刻的裂痕,讓莫惟明心裡沒底。
“嗯,知道。”他佯裝無事地回應女傭兵的話,“你們不也清楚嗎?我父親在這方麵研究許多。這個問題,怕不是在點我吧?”
“哎呀聊天嘛,你怎麼那麼多慮?”她笑了,“我就是想起來,法器之中,有一個叫做降魔杵的東西。它好像就是金子打的……黃金,還是彆的什麼?”
“紫金。但也不是紫色,就是一種微微發紫的黃金。說是一種來自修羅道的礦物。不過,也有人懷疑它是一種合金。”
“反正不論材料還是工藝,都被認為是不屬於人間的。哈哈,有點兒意思,我還真有點好奇呢。我就是那種喜歡真金白銀的女人。其他法器的材料,聽起來漂亮,但不保值。雖然從道理上講,它們都不是凡物,應當價值不菲。可對我這種普通人來說呀,還是金子之類的東西,更符合財富的認知吧。”
“那是必然。不過我大概懂你意思。法器的原材料,非常接近人們對佛教七寶的認知。得三寶而國泰,得七寶而民安……俗語是這麼講的。”
“淨是些災厄之物。”
軍醫冷不丁來了一句。他果然醒著。
“哈哈哈,很多東西不都是因為危險,才顯得更加迷人嗎?繽紛的蘑菇,優雅的蛇,嬌豔的玫瑰……它們要麼有毒,要麼帶刺。”
莫惟明覺得她意有所指。但不會有誰反駁。畢竟,天璿卿是擁有彆樣魅力的女人。即使他不吃這套,也能感覺到那種詭譎的氣質中蘊含的可怕力量。
許是精神緊繃了一整天,醒來沒多久的莫惟明又打起瞌睡。在隊友如雷的鼾聲中,他的意識也不受控製地淡去。再醒來時,手臂上傳來一陣拖拽感,是軍醫將他拉起。
“撬門了。”他的陳述如此簡潔。
莫惟明很快領悟到他的意思。不過這也不需要他幫什麼忙,那個體型健壯的隊友,還有北方的大哥,已經在隊長的指揮下做好了準備工作。她與女傭兵握緊了手中的武器,隨時應對各種潛在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