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不要亂動了。”
莫惟明加以指責的時候,其實有些心虛。剛剛“亂動”的自己似乎沒什麼這麼說的立場。但反正沒人看見。
“怎麼會忽然睜眼啊?”軍醫似乎有些被嚇到,“彆是有什麼臟……”
“啊,這款就是這樣的。”女傭兵已經恢複平靜,“我以為是近幾年流行起來的西洋物什,沒想到很多年前就已經有了?不過也正常,這座島嶼總能得到世界各地的稀罕品。”
“體內安裝了平衡的小機關。躺下的時候,就會閉眼;坐起來時,就會睜眼。”曲羅生解釋著,“如果裡麵的東西失靈了,就會像現在這樣,開合很隨意。”
“這麼多年,八成是壞了。”
“可既然被安置在這裡——洋娃娃也算哺乳動物嗎。”曲羅生也許是在困惑,但語調依然平靜,他隻是接著說,“不如說,連脊索動物也不算呢。根本不是動物吧。”
“之前的畫不也一樣嗎?也許這邊的分類並不那麼嚴格。”軍醫說,“但……”
“也許是摻雜了脊索動物的骨灰。”
女傭兵這麼說。看來之前的聊天她還真聽進去了不少。
莫惟明有些無措。他注視著睜開眼睛的娃娃,那娃娃也隻是予以回望。他沒來由地感到一陣異樣的悲傷。這是為什麼?其實先前的房間,他已有很多次這樣的感覺。比如在上一個有靈體被困的、安置了畫的房間,他在門口能感到微弱的激動與憤慨;再上一個擁有羽翼的人的房間,他則感到似有若無的哀愁,與更淺淡的希冀。
不過曲羅生說得對。洋娃娃也算是生命體嗎?
“報告。沒有在房間裡發現任何食物殘渣與洗浴空間。我們發現了玩具箱,裡麵有大量的玩具,還有蠟筆。雖有餐具,但也像是玩具那樣小,帶著金屬線條的瓷製品。”一人從旁邊走來,拿著一卷紙製品,“我們還發現了和之前相仿的日誌,請您過目。”
隊長接過來,與殷紅一道去看。曲羅生在一旁打著手電,莫惟明也靠了過來。
和之前一樣,是簡單的狀態記錄。但從裡麵對屋子的描述來看……
“有物品發生過位移。就像鬼屋一樣呢。”殷紅平淡地說出可怕的話。
“應該可以確認,最後一列是用於被收容個體簽字確認的。這一本的前幾頁被畫得好亂啊……就好像當作普通的畫紙一樣用來信手塗鴉了。”
“後幾頁正常了些。”莫惟明說,“可能是被教導著不允許,或者把日誌本身保管起來了。可以看出,塗鴉之後的幾頁,在最後一列,有零散的蠟筆的痕跡。
“雖然完全看不出是什麼字,隻是隨意地塗抹罷了。”殷紅搖了搖頭,“不過……之後很多頁都是空白。啊,這兒又有兩處……再後麵又沒有了。”
“感覺就好像有看不見的幽靈會時不時光顧這裡。”曲羅生說。
莫惟明問剛才的人:“你說有玩具箱和蠟筆,在哪裡?”
“哦。請跟我來。”
他們走向房間的另一角。的確,這裡有個很大的玩具箱。莫惟明蹲下身,翻弄著裡麵的東西。有東方的積木和西方的玩具熊,還有各式各樣的精巧的玩意兒,都是孩子會喜歡的。正如曲羅生所說,就好像有看不見的幽靈會……
……
他看到了,那個鬼怪般的孩子出現在這裡。
果然歸根到底也是嬰兒嗎?會被有趣的玩具吸引。
他看見,曾跟隨曲羅生的鬼嬰,朝著他手裡的三角積木伸手。他默默將積木放到地上,同時摘掉了眼鏡。雖然自己近視的情況十分嚴重,不過莫惟明還是能看到,這裡的地麵還有牆壁,都被各種顏色的蠟筆染上了鮮豔的痕跡。更高的地方就沒有了。
可緊接著,莫惟明便眼睜睜地看著,一道紅色的筆跡逐步往更高處蔓延。
不用想,那一定是鬼嬰的惡作劇。他乾脆轉過身去,順便將附近的其他人推走。他走向門口,殷紅等人也撤了出來。而曲羅生呢,對一切都像是沒看見似的自然。
“不難得出結論。曾經生活在這裡的,應該是一個孩子,而且大概率是個女孩。她的身高讓她不能在更高的地方塗鴉,智力水平也不足以讓她學會寫自己的名字。”
“可這裡很奇怪。比起臥室,它更像是一間玩具房。裡麵的所有設施都是假的,與生活密切相關的,卻什麼都沒有。”
“也許真的隻是個玩具屋?這孩子怎麼能自由地往來,在這種建築裡?”
“對了——銘牌上是怎麼寫的?”
幾人立刻看向門口的牌子。輕拂去上麵的灰塵,可以看到三個字。隻是第一個筆畫稍微多些,顯得模糊不清。但後兩個字很簡單,是“小艾”。
“小艾……是在這裡玩耍的孩子的名字?”
“興許是的。怎麼聽,都像人類的名字。真奇怪啊。這孩子究竟是何許人也,值得研究所為她在這兒專門建造一座玩具屋呢?”
“能得到這種待遇,她一定有什麼特殊之處吧。”
帶著困惑,幾人靠近下一處門扉。
這次,他們記得先看銘牌了。隻見簡單的兩個字呈現其上。
朋友。
他們沒有明白。而下麵的小字,是這樣寫的。
哺乳綱,齧齒目,鼠科。
“嗯……意思是,這間房子裡,曾住著一隻活潑的小老鼠嗎?”殷紅歪過頭,“但它的名字叫作‘朋友’。難道說是誰的寵物嗎?莫醫生,你怎麼看?”
當人們的視線落在莫惟明身上時,卻發現他有些反常。他隻是呆愣在原地,視線落在那兩個最大的字上,久久不能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