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惟明忽然一驚,像是想到了什麼。他從懷裡掏出一冊破損的筆記本。
“這本筆記……是我之前撿到的。”
歐陽隻看到封麵,立刻點了點頭。
“沒錯,這是我的。之前遇到點麻煩,不小心把它丟了。”
莫惟明沉默片刻,開口說道:“我還以為……筆記的作者已經遭遇不測。”
歐陽笑了笑:“我命可大著呢。要知道,我小時候的願望可是成為一名戰地記者。”
實在算不上高明的玩笑。隻有羽配合地笑了一下。但是,見其他人都默不作聲,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可緊接著曲羅生又笑起來,這反而讓所有人摸不著頭腦。
“我一直覺得這家夥的立場很奇怪……”莫惟明對梧惠說,“你說,你看到九爺死了。但他根本沒有一點難過。要麼他知道她根本沒死,要麼他並不忠於殷社。”
他根本不在乎曲羅生有沒有聽到。但至少,曲羅生表現的樣子像是沒有聽到。
梧惠陷入短暫的回憶。
“不……我不知道九爺是不是真的死了。雖、雖然這種情況肯定是很難救回來的。曲先生的話,對我說過自己的事。他好像,生來就對正常人的感情不太了解。”
莫惟明有一瞬的驚訝,但很快浮現出了然的神情。
“這就說得通了。難怪,我先前隻是有點懷疑。這家夥,果然是有人格障礙。”
“那麼您的醫院能為我提供儘可能好的治療嗎?”
曲羅生眨眨眼,用好奇的語氣發問。這會兒他又聽到了。
莫惟明的態度並不算禮貌。
“還是請彆對中心醫院的水平抱太大希望。你的症狀,在世界範圍內都是無法根治的難題……不如說連病例樣本都少得可憐。不是我說話難聽——在西方一些國家,你大概已經被當作實驗體關起來了。若是貴族,精神病院已經是極好的歸宿。”
曲羅生並不生氣,他反而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我一直覺得,莫醫生是極有幽默感的人。彆人怎麼意識不到呢?真是可惜。”他微微睜開笑得眯起來的眼,“但是,若是莫老在世,說不定能攻克這一難題。即使作為實驗品也沒有關係。犧牲少數以成全集體,不一直是他的方針嗎?”
莫惟明咬緊了牙。
梧惠不知道這話是否正確,但至少看得出,莫惟明不喜歡這話從曲羅生這樣的人口中說出。他站起身,掀開棉門簾,決然地離開了。梧惠一時慌亂,不知道該不該追上去。
放他一個在外麵遊蕩?好像很危險。話又說回來,歐陽也說過,這附近倒沒那麼可怕。就算自己追上去,也算不上什麼戰鬥力——剛剛才被莫惟明救了。他是怎麼做到的?
梧惠的目光落在歐陽和羽身上。她擔心自己的朋友們,無法與“另一位朋友”很好地共處一室。凍凍還在曲羅生腿上,翻了個過兒,露出肚皮。也不知道凍凍算他的人質,還是他被凍凍“封印”起來了。
歐陽看向門口,示意她可以暫時不管這裡。梧惠遲疑地點頭,追了出去。
她不知道莫惟明去什麼方向了,隻是茫然地左顧右盼。一塊小石頭落在梧惠的腳邊。她才發現,莫惟明並沒有走出太遠,而是在附近一棵大樹下坐著。
她走過去,抬起頭,發現樹上結了很多乾巴巴的果子,紅色的。既然它們都在這兒,想必一定很不好吃吧。
“你真的能找到我。”梧惠心有餘悸,“呃,我不是故意跑到這邊的,我……”
“嗯,不用解釋。”莫惟明搖頭,“這裡就是有很多不可思議的現象。給你,你把這個拿著。千萬要拿好了。”
梧惠伸出手,莫惟明將什麼放在她的掌心。那冰冷的觸感,立刻讓梧惠在他的手不再遮擋前就意識到,這是屬於瑤光卿的法器。
琉璃心,但隻有半顆大小。
“果然……你就是用這個?”
“琉璃心可以淨化一切汙濁。你剛才,就是被‘臟東西’纏上了。”
“你說你看見了?”梧惠立刻追問,“那到底是什麼?是,鬼魂嗎?也是莫老的實驗?還是說,她不幸在此地喪生……我還看到很多這樣的人影!”
“……不。我願意相信她還活著。比起鬼魂,它們更像是……某種執念?”莫惟明摘下眼鏡,解釋起來,“那種特殊的藍色,很明顯屬於琥珀。這或許和它曾儲存的記憶有關。曾經有個年輕的女研究員,從我父親資助的學校而來,以學徒的身份參與某個實驗。”
一種,加入琥珀膽水的配方。該配方所製的溶液,能在極短的時間內促進生物生長,在某個特殊時點後,又恢複正常的速率。
這項技術後來被用在一個星徒身上。
梧惠還沒來得及說出她的名字,莫惟明突然被抽走骨頭一樣,滑下來,讓腦袋落在端坐的梧惠膝間。梧惠本想把他抖下去,但忍住了。
莫惟明的眼睛慢慢閉上。
“莫隹,是誰?”
梧惠突然問。她知道不是莫恩的。已經不再有人記得莫恩的名字。
莫惟明的眼睛立刻睜開了。她感到他的身體僵了一下,便猜出他不會告訴自己答案。
“……是我。”沒想到,他這樣說,“是我以前的名字。”
“是我從那個女人口中聽到的。”梧惠老實地說,“真是個怪名字啊。”
“隹是短尾的鳥……我父親起名,總有他的道理。我個人……不太喜歡。不好看,也飛不高。永遠不可能飛上枝頭,變成鳳凰……”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直到消失不見。
很快,均勻的呼吸聲傳來,這讓梧惠一時沒了辦法。
他怎麼睡得著?
他多久沒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