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梧惠睜開沉重的眼。她感覺腦袋木木的,像是要和頭後枕著的樹乾同化。她睜開眼看到的,是模糊的橘色身影。凍凍端坐在她麵前,乾張口疑似是“喵”了一聲,不過梧惠沒有聽見聲音,可能是貓特有的親切問候。
一旁的莫惟明也是如夢初醒的樣子。他的表情也不太好。他兩隻手按在太陽穴上,發出一聲抱怨來。
“我真的是很久沒做過夢了。”他一時沒能站起來,狼狽地扶在樹上,“好像經曆了很多……看了場戲似的。不,還是電影更貼切……”
“我也是……但是我記不太清了。我就記得醒來之前,有個小女孩在跟我說話。嘶,這麼會兒工夫,我已經要把她的臉忘掉了。”
“夢就是這樣。這次我的夢,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
“怎麼說?”
“以前我的夢是沒有顏色的,也許你還記得。可雖然不記得發生了什麼,我卻對夢的色彩仍有印象。真的很奇怪。我印象很深的原因是……好像看到了非常血腥的場景。呃,可能和我之前停留的某個建築裡經曆的事有關。”
“你這算噩夢了吧?”梧惠驚歎,“虧你現在這麼冷靜。也說不定你是醫生,對那種……血肉模糊的場景看得更多。”
“不知道把以前哪些手術的記憶調出來了。”莫惟明終於站直了身子,他接著說,“我隻覺得,這一切有些不同尋常。而且夢裡大概發生了些什麼,我感覺心情很差。”
他把梧惠拉起來。梧惠點頭說:
“我也是。直到現在,我還感覺很消沉。有一種揮之不去的……絕望的感覺。”
她以為莫惟明沒興趣聽,但他隻是把手插在兜裡看著她,等她繼續說。
“你對這個夢很感興趣嗎?”梧惠有點困惑。
“怎麼說呢。我和你有相似的感覺,就打算聽聽你準備怎麼形容。”
“這哪兒一樣呢?我們又不可能做同一個夢。”梧惠覺得有些好笑,“但是非要形容的話,就好像,在這個故事裡……我不是我。我變成了另一個人,過著完全不同的人生。我好像很適應這個身份,而且無所不知似的。但,我好像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不對,也不能說是錯的,應該說我做了個無可奈何的決定。”
“無可奈何嗎……”莫惟明略微點頭,“倒是相似的感覺。我也覺得,我迫不得已做了某件事。我知道這不是最好的選擇,也不是唯一的選擇——但我就是這麼做了。”
“是不是有點兒……有點可惜?有點難過?有點擔心?反正心裡堵得慌。”
“倒是沒這麼複雜,但的確感覺胸口有點悶。也可能是睡姿不好。”
梧惠翻了個白眼。你還有臉說?她腿都有點麻麻的感覺。但這種不適並不嚴重,所以她有點好奇,他們到底睡過去多久。
“壞了,該不會已經過去很久了吧。”梧惠下意識用兩手拍上臉,“他們那邊可千萬彆出什麼事。畢竟我們都做了這麼長的夢……”
“也未必。夢的情節,是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生成的。我們狀態不好,大概也是因為剛從深度睡眠裡醒來。可能一個小時左右,最少半小時。如果時間過得太久,他們會來找我們的,而不是讓一個貓看著你流口水。”
“我沒有流口水。”梧惠擦了一下嘴角。
“回去吧。也說不準回去真死一個。”
“彆說那種晦氣的話!”
當然不會出事。他們沒有離開玻璃棚太遠,若發生一些爭執還是能聽見的。不過,要是歐陽真的沒曲羅生光速乾掉也不是沒可能……也不至於吧?這小子雖然有時候嘴欠,但對方也不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唔,不是嗎?
梧惠作著激烈的思想鬥爭。莫惟明看著她的步伐時快時慢,感到莫名其妙。她步伐變快的時候,凍凍的大長尾巴都要被她踩到了,害得它走起路來十分被動。
附近大概有六到八個玻璃棚,每一個都挺大,整齊地排在一起。他們回到那個蓋了一半防水布的房子,看到裡麵隻有歐陽和羽。歐陽正在削什麼植物的根莖,也許是類似於土豆或者芋頭之類的東西。
“他人呢?”梧惠是說曲羅生。
“說是想在附近看一下,就出去了。我尋思也好,免得我們麵對麵尷尬。”
歐陽笑了一下。他把削好的塊狀莖遞給羽,羽用清水將它們洗淨,放到另一個容器之中。他已經處理了一小部分。看分量,大概是考慮了所有人。
“你在這兒待了多久?”莫惟明問,“我是說禁區內。你應該能很輕易察覺到兩個地方的不同吧。”
“我不太好確定。自從來到這裡,我的表就失效了。體感上……大概一個月吧?”
“你的氣色可不像是生物鐘紊亂的人。”
莫惟明的語氣算不上善意。梧惠和羽都有點緊張。羽怯生生地抬起頭看他,梧惠則拉了拉他的袖子,低聲責備了句:
“你現在說這些是做什麼?還不夠亂嗎?”
“長期在光照狀態下,沒有鐘表,人體不可能維持標準的作息。在這種情況下,人的健康狀況很容易反映出來。我先不問你是多久前和這個小姑娘見麵的,也許她的影響還沒那麼嚴重——你太不自然了。”
歐陽有點尷尬。他看了看莫惟明,又看了看他身邊無所適從的梧惠。接著,歐陽放下了手中的小刀,用旁邊的破布擦了擦手,站起身。
“莫醫生是在懷疑我嗎?”他的表情看上去倒是不太介意,“我理解您的警覺。隻是這個時候用這樣咄咄逼人的態度說話,多少讓我有點兒為難了。在這個地方樹敵,一定也非您本意。我們能各憑本事,在這種地方再會,算我們緣分。”
“我沒有懷疑你。你是梧惠認識的人,我相信你的人品。我隻是覺得你不太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