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時,莫惟明和梧惠本該與同伴乘坐一輛車。車還是來時的那種,有著密不透光的車廂。但是,他們需要一輛移動的推車安置羽,再加上零散的設備,那輛車便塞滿了。
而這輛車,車廂擺放了大型的儀器。站在車外的時候,他們疑心人到底能不能進去。曲羅生信誓旦旦地說可以。當兩人終於從金屬架裡鑽過去,坐在廂側的軟椅上時,曲羅生又給他們一人拿來一個盒子,讓兩人幫忙抱在腿上。
“把你們放在座位上,再把箱子放在你們身上,效果一樣,還省空間。”他這樣說,“將就一下,我們不想跑太多趟。看在這次我們都不需要為你們準備眼罩的份上。”
在關上廂門之前,莫惟明問他一個問題。
“有竊聽器嗎?”
曲羅生有些茫然。
“上哪兒給您整這東西呢?等回到陸地上才行。”
“……你去忙吧。”
曲羅生不明所以,還是關上了門。一瞬間,所有的光都被拒之門外,同時傳來上鎖的聲音。緊接著,卡車的引擎啟動了。在狹小的空間裡,並坐的兩人感覺有些擁擠。他們已經不記得車子來時花了多久。
“欸,我想起一件事。”
黑暗裡,梧惠忽然開口。
“什麼事?”
“那個作為能源的金烏蛋,被殷紅帶走了,對吧?這沒問題嗎。”
“我可阻止不了她。她想做什麼,就讓她做吧。”
“既然蛋已經被拿走了,那麼,禁區的天空很快就會迎來黑夜吧。”
“……啊。”莫惟明像是終於有時間思考這個問題,“是吧。這麼說來,能維持白晝結界運轉的設施,就完全不起作用了。”
“不知道裡麵的生物能不能適應有黑暗的日子。”
“能吧。”他心不在焉,“總能的。不能的,也不會留下來。”
他們有一陣兒沒說話。就算眼睛適應了黑暗,在完全無光的環境下,他們也看不出周遭的輪廓。稍微在車廂裡動一下,都要碰到周圍的設備。尤其道路顛簸時,聽到硬件的磕碰,他們都擔心附近的什麼東西砸在自己身上。
體感時間大約過了十分鐘,莫惟明在身上摸索起來。他的手肘恰與梧惠抬起的手肘碰到一起。兩人都感到吃痛。
“嘶。”
“乾嘛?”
“找東西。你在乾啥?”
“我也是……”梧惠在黑暗中低頭,看向手心,“我在找法器。我覺得這東西是時候還給你了。”
“哦……你拿著吧,不急這一時。”
“我好像把它弄壞了。”
“什麼?”
莫惟明心裡一驚。緊接著,他手邊感到梧惠遞來的、冰涼的什麼。
“總之你摸摸看吧。雖然我沒有把它打碎,但好像……捏壞了。”
這個動詞很奇怪,莫惟明覺得它不該被用來這麼形容。他伸手在小小的琉璃心上摩挲一陣,確實感到了一些起伏的線條。他的眼鏡似乎感知到了什麼,令屬於自己的一部分在他眼中散發幽幽的光。莫惟明便看到,有一種類似用手包裹的痕跡。他把手比上去,自己的手指要更長些。
“……怎麼做到的?”
“我想要救羽,就把它拿出來。但它隻能淨化已經駐紮在她身上的菌絲和孢子,不能修複她的肉身。我太著急,太害怕,攥得發緊……就成這樣了。”
莫惟明儘自己最大努力去攥著它。當然,什麼痕跡也沒有留下。
他忽然想到莫恩說過的話。
“可能是你燒化的。”
“燒……?我手上又不會冒火。可能,這個琉璃的質地隻是比較軟吧。”
“不。好像是說和人的屬性有關,我也不太確定,是莫恩告訴我的。但是之前的瑤光卿,不是會用一種特殊的火融化琉璃,將其作為武器嗎?也許差不多。”
梧惠緩緩吸了口氣。
“我能有極月君那麼大的本事……莫恩說了什麼?咦?你在乾什麼呢?”
莫惟明將琉璃心放回她的手裡,接著,她聽到細小的摩擦聲,是從莫惟明手上傳來的。他將手裡的東西湊到耳邊時,就連梧惠也聽到有節奏的哢嚓聲。
是指針走動的聲音。
“表……恢複了嗎?”
梧惠連忙舉起手臂,聽自己的腕表。結果打到了莫惟明的頭。
“你……算了。”
“不好意思啊。”梧惠把耳朵貼在表麵上,“是欸,真的動了。”
“果然有什麼東西在影響機械設備嗎。難怪殷社要把東西送回陸地,用更精密的儀器進行檢查。”
梧惠問:“會是輻射嗎?殘留在這裡的物品或者生物身上。哎!那我們,會不會也受到影響啊?”
“應該不會。那時莫恩所製造的輻射,是瞬時發生的。一般輻射的發生,是因為輻射塵的存在。莫恩並沒有真正製造出帶有輻射的物質,理論上不會造成殘留。我在想……既然人們都證明父親的屍身是完整的——那麼果然,他沒有受到輻射的影響。隻有活物的細胞才會被破壞。”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打開了懷表,怔怔地看著裡麵的照片。像是感知到他強烈的心願,黑暗中,照片的模樣竟然通過琉璃的眼鏡,呈現在他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