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金梅的唱喝聲甘霖緩步出來，坐到龍騎下方的一把椅子上威嚴道：“眾卿平身吧。”
有官員出列道：“由沈將軍帶領的送親隊伍應當已經到達烏桓，臣提前恭賀太皇太後，天佑我商乾，終於完成了先皇一統天下的宏願。”
眾臣齊聲賀：“恭賀太皇太後！”
甘霖滿臉笑意，“眾卿同……”
咚咚咚的鼓聲突兀響起，眾人頓時噤聲，一時間不知發生了何事。等了片刻，鼓聲依舊未停。有人不可置信道：“該不是有人敲響了通天鼓吧？”
這話一出眾人頓時表情紛呈，高位上的甘霖看了金梅一眼，金梅快步從側殿出去。沒一會兒回來後湊到甘霖耳邊低聲道：“裴大人已經去查看了，還不知是何人。”
鼓聲久久未停，仿佛在訴說著什麼冤情和委屈。殿內的官員表情逐漸變得耐人尋味起來，有看好戲者，亦有想一探究竟者。
裴玄回來複命的時候鼓聲依舊未停，伴隨著鼓聲裴玄道：“啟稟太皇太後，敲鼓的是先太子妃，臣不敢逾矩，隻得先回來稟報。”
甘霖眼睛微微眯起，處變不驚的慢慢站起身道：“林聽雷，你可知先太子妃擊的鼓緣由啊？”
宋宏臉上略帶了惶恐，道：“臣，不知。”
“哦？”甘霖語調如常，“先皇走的突然，先太子緊隨其後的去了。扔下這麼一大攤子給哀家，哀家年歲漸長，每天惶惶不可終日。先太子妃有什麼事情不能同哀家言明，非要登樓敲響這通天鼓，可是哀家讓她受了什麼天大的冤屈？”
眾臣伏地噤聲，甘霖歎口氣道：“劉宣失蹤，哀家不得已才擔了這個擔子，眾卿不必跪我一個婦道人家。”
有臣子道：“太皇太後息怒，此事還是請林大人前去勸解一番吧。”
林聽雷卻道：“通天鼓敲響後斷沒有半路攔下的道理，即使那是臣的女兒，臣也不得徇私枉法。還請太皇太後準許先太子妃到殿內訴說詳情！”
甘霖沉默半響，耳邊的鼓聲像是催命符一般響著。
“罷了，哀家既然接了這個擔子，少不得替先皇做些得罪人的事。去宣先太子妃上殿吧。”
“太皇太後聖明。”眾大臣起身分列兩側，靜立等待。
裴玄領命前去，沒一會兒將一素衣披發女子帶上大殿。
那女子便是先太子妃，如今她未做任何裝扮，素衣素麵的走到大殿中間。恭恭敬敬的行了跪拜大禮，語氣鏗鏘道：“臣婦林氏要狀告太皇太後甘氏！”
此話一出滿堂震驚，麵麵相覷卻不敢輕易言語半分。
甘霖怔愣了一下，繁複的衣衫下手指微微收攏，道：“好，不知林氏要告哀家什麼呢？”
“狀告甘氏其罪一，謀害先皇！其罪二，謀害先太子！其罪三，意圖加害新帝劉宣！”
林氏的話已經不能用大不敬來形容，但她說的堅定，一時也沒人敢出聲反駁她。
甘霖麵色鎮定，一旁的金梅卻看的清楚，她袖子下的手正在微微發抖。
冷場片刻，李初突然出列道：“敢問先太子妃所訴三罪可有證據？”
太子妃站起身，仰頭哈哈大笑起來，一麵笑一麵走到李初跟前兒道：“都死了，都死了……”
嘴裡說著“都死了”的同時，像個瘋子似的在大殿內亂跑起來。跑著跑著，還跑掉了一隻鞋。
眾人這才回過味兒來，金梅走到林氏跟前兒，輕聲哄道：“太子妃，咱們去外麵走走可好？”
林氏傻笑著看著她，倒也沒掙紮，被金梅半扶半推的出了大殿。
甘霖明顯的鬆了口氣，吳相驚訝道：“林大人，先太子妃這是得了……癔症？”
“太皇太後恕罪，小女自幼被臣嬌養長大。有幸嫁給先太子，未吃過一點兒苦頭。而今先太子薨逝，宣兒失蹤，實在承受不了打擊，這才……臣該死，早得知她犯了癔症，臣上了年紀，不忍她受管束，惹出今日禍事。請太皇太後降罪！”
林聽雷知道周圍的人若有若無掃向他的眼神，越發現出做小伏低痛苦非常樣子。眾人得到一個信號，先太子妃真的因為受不了丈夫去世，兒子失蹤的打擊瘋了。如今瘋瘋癲癲的敲了通天鼓，鼓聲傳的宮內宮外皆知。不用等到明日，朝堂上發生的事，天黑前就會傳滿整個京城。
林聽雷手中握有兵權，其子林霽塵又是刑部尚書，一門皆在高位。劉宣一日不知所蹤，他林家這個強大的外戚便沒有倒台的可能。若誰想說什麼，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夠不夠。
甘霖心中恨得牙癢，麵上卻要做出寬宏大量的姿態，“林愛卿，起身吧。”
“稟太皇太後！”李初突然高聲道，“先太子妃雖因疾做出今日之事，但通天鼓響了便是響了，按照律法，狀告之人的訴求應當徹查！”
他聲音還未落便是一片嘩然，眾所周知，他是甘霖的心腹。如今這麼做，明目張膽的背叛啊！
官員中不乏看熱鬨之徒，壓著嘴角靜看李初會有個什麼下場。
“大將軍戲言了吧，先太子妃神誌不清所言豈能當真？”
“先太子妃無心之言隻怕會遇到有心之人，太皇太後少時便有觀音之譽。自先皇崩逝後，更是擔起了國家重任，斷不會做出先太子妃口中之事。但若因此草草了卻，日後定有人會重提舊事，懷疑太皇太後躬身為國另有所圖。”李初並不為所動，“臣鬥膽請太皇太後查明一切，給眾位大人一個交代，更給天下黎民百姓一個交代。”
“好。”甘霖開口決定，“此事按說應當交由刑部負責，林霽塵在北州，不知刑部是哪位大人在主理事務？”
“稟太皇太後，臣宋宏領侍郎職暫代刑部事宜。”宋宏唯唯諾諾的出列，眾人似笑非笑的看向他，那眼神讓人不得不想起他便溺朝堂之事。
“好，宋宏，這件事交給你去查。”甘霖露出疲憊之態，“哀家身陷官司，這朝政還是交由眾位大人打理吧。”
眾臣目光投向吳相，吳相帶頭道：“恭送太皇太後！”
乾京城陷入一種詭異的熱鬨之中，坊間開始竄起各式各樣的流言。這些流言無不圍繞著皇家那點兒秘事，先太子妃的瘋話被添油加醋一番傳的人儘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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