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山看著沈微慈捏緊在袖口上的手指,淡淡道:“我隻是想最後看一次宋璋會不會管你的死活。”
“會不會顧念你肚子裡的孩子。”
說著他有些惋惜的歎息:“要是宋璋真的不顧你了,宋夫人,你怎麼辦?”
沈微慈看不清對麵李容山現在是什麼樣的嘴臉,但她從他語氣中聽到了譏誚。
好似她是個被人丟棄的可憐人。
可惜,李容山不了解她。
她從來都不害怕被人拋棄。
她靠在椅上,在眼前一片漫無邊際的黑暗中開口:“我很小的時候就被拋棄過,我一點也不怕。”
李容山笑了下:“宋夫人果真與尋常女子不一樣。”
“可惜了……”
說著李容山拿出匕首,割了手指,起身將血一點一點滴到沈微慈的唇畔上,眼眸低垂:“宋夫人,世間千萬種路,我也選了最險峻的一條。”
“或許明天之後死的是我呢。”
“宋夫人彆怪我,我讓人準備好了麻藥,不會那麼疼的。”
“我已經等了快兩月了,不能再等了。”
血腥味又填滿了沈微慈的口腔,她被李容山捏著下巴仰著頭,喉嚨下意識的吞咽。
她從李容山的隻言片語中,知道明日或許是最慘烈的一天。
一滴淚水從她眼角滑落到下頜上,李容山伸手為她拭去,又用乾淨的布團堵在她的嘴裡,再慢慢的用布條纏住她的唇。
他看到她一直在落淚。
臉頰濕潤,手指顫抖。
他的視線落在她並沒有怎麼隆起的小腹上,胸口的傷口越來越疼。
血腥味濃重。
李容山知道他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但卻遲遲邁不開步子。
他想再說些安慰她的話,但又自知自己的話是殘忍的。
道最後他又落下一句:“宋夫人,不管多疼,你都不會死的。”
“最後都不會死。”
“隻是會失去孩子。”
沈微慈哽咽,蒙在眼睛上的黑布濕透,嗚咽兩聲,又堵在唇齒間。
狼狽不堪。
人影憧憧,窗外的風聲呼嘯。
外頭的隨從見李容山半天沒有出去,還是忍不住小聲進來。
明日要是不順利,就要發生宮變,假聖旨都已寫好,皇帝身邊也安插進了太監。
現在李容山身邊的親信都等著李容山安排布置,今夜可能一整夜都不會睡了,在這裡並不需要浪費多少時間。
其實今夜他建議過不用親自過來一趟,即便今日不給宋夫人解藥,她體內的蠱毒也要不了她的性命。
況且還有丫頭在照料著,隻需要吩咐一聲就是。
連他都不明白,二殿下為什麼非要過來。
十來年的布置,不就是等的這一刻麼。
隻是他走進去,還沒有跨進屏風,就被李容山嚴厲的眼色看得一愣,視線落在李容上胸膛的血跡上,他想開口,又被李容山擺手示意退出去。
萬千話都隻能咽下,順從的退在外頭。
今夜無雪,寒風卻泠冽。
屋內的燭光溫柔,李容山從腰下解了一枚玉佩放到沈微慈的手上:“你好好捏著這個玉佩。”
“隻要是我的人,即便我出了事,你握緊它,他們也不會傷你性命。”
“塵埃落定的時候,有人會來接你走的。”
沈微慈捏了捏手上被李容山塞進來的東西,堅硬又觸感溫和,她卻一下子鬆開了手,玉佩從她膝蓋滑落到地毯上,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音。
她說不出話,低著頭,卻異常堅韌。
李容山看著地上的玉佩,這枚玉佩是從小照顧他的老太監給他的,說是她母親身上的玉佩,上頭有個蘭字,要他用他半年的皇子份例去換。
李容山當然知道是假的。
那些太監不過欺他無人做主而已。
但他還是答應了,將這枚粗糙的玉佩日日帶在身上,讓那些太監和下人笑話他。
背地裡嘲笑他愚鈍。
他日日佩在身上,告訴那些人他的身份,讓自己在他們眼裡毫無威脅。
他才可以在張貴妃一手遮天的後宮裡長到現在。
甚至在後麵捅了他們一刀。
至少他們在他前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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