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實話。
身體都是打熬出來的,不過一般的平民,平日連蛋白質都無法得到有效的供應,越是打熬身體,對於身體的傷害越大。
可那些富貴人家,雖是營養豐富,偏偏欠缺的卻是吃苦耐勞,如尉遲寶琪這般,看上去身材唬人,可實際上……遠不如鄧健這樣的人筋骨結實。
“自然,這位校尉大人的體魄已是很強健了,氣力並不在學生之下。”
鄧健說的是老實話,尉遲寶琪畢竟是將門之後,自也是不可能太差的。
鄧健接著道:“所以學生不敢等閒視之,起初欺身上去,和他扭打,其實就是想試一試他的深淺,與此同時故意激怒他。”
“故意激怒他?”李世民恍然,他想到起初的時候,鄧健的打法不一樣,完全是街頭毆鬥的把式,他原以為鄧健隻有野路子。
現在聽了鄧健的話,李世民一臉詫異!
竟是故意的欺身上去扭打?
眾目睽睽之下,這其實是最讓人丟臉的打法,尤其是對於尉遲寶琪而言。
可……
“學生激怒他之後,已知道他的氣力有幾分了,何況他耐心已到了極限,開始變得心浮氣躁起來。於是到了第二合的時候,學生並不打算避讓他,而是直接與他硬碰硬。隻是他心浮氣躁之下,隻曉得出拳,卻沒有意識到,學生讓出來的,並非是學生的要害。可他隻急著想要將學生打倒,卻沒有顧忌這些。可一旦他全力出擊時,學生這一拳,卻是奔著他的要害去的,這叫有謀對無謀,有備對無備,他便是身體再結實,也就完全不是學生的對手了。”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不禁哭笑不得起來。
這家夥的氣力大,最重要的是,皮糙肉厚,身子挨了一通打之後,依舊可以做到冷靜客觀。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還有腦子,開打之前,就已開始有了一套打法,並且在打鬥的過程之中,看上去彼此之間已動了真火,可實際上,激怒的隻是尉遲寶琪而已。
鄧健自始至終,都是冷靜的。
這已不隻是力氣的勝利了。
而是有腦對無腦的勝利了。
李世民聽到此,不由對鄧健刮目相看。
這不正是將軍所具備的重要能力嗎?
無論任何時候,都保持清醒的頭腦,隨時能掂量自己和對手的實力,並且在合適的時間,果然的出擊,一擊必殺。
李世民開懷地大笑起來,道:“不愧是大學堂裡出來的,來,你上前來。”
鄧健於是上前。
李世民豪邁地道:“來和朕飲酒三杯。”
鄧健倒是凜然無懼,他臉上依舊還有浮腫,不過這些,他不在乎,畢竟從前什麼苦沒有熬過?
說實話,在大學堂裡吃的苦,可以說是這裡的數倍,更不用說,在入學之前他所吃過的苦,又不知是大學堂裡的幾倍了。
表麵上,他是貧民出身,可要知道……其實大學堂的生源實力都是十分強的。
一群目不識丁的人,卻生活條件困苦的人,想要考入大學堂,憑借的不過是大學堂裡發出的幾本課文書,卻要求你通過大學堂入學的考試!
這其中就必須要這些貧民子弟們,擁有堅定的目標,能夠忍受常人所不能忍的痛苦,甚至……還需要超出常人的學習能力。
反觀似那些世家子弟,自小優渥,這學識等於是喂入他們的口裡,憑著血緣關係,便可得到他們享受的一切。這和鄧健這樣要在千軍萬馬之中殺過獨木橋的人,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張千為鄧健斟滿了酒,鄧健一臉坦然,毫不猶豫地飲下了!
隻是飲了一杯後,便道:“學生不擅飲酒,學規本是不允許飲酒的,今日陛下賜酒,學生不得不破例,隻是隻此一杯,便是夠了,若是再多,縱使能勝酒力,學生也不敢輕易觸犯學規。”
李世民心裡甚是滿意,一臉欣慰地道:“如此也好,似卿這樣的人才,真是難得啊!”
鄧健鼻子突然一酸,臉抽了抽。
李世民詫異地道:“怎麼,卿似有話要說?”
鄧健便行大禮,哽咽地道:“學生世代務農,為人牛馬,此後家中遭了大災,這才流亡至二皮溝,蒙受師尊的厚愛,才有今日!今天子口出人才難得的感慨,於學生而言,學生能有今日,實是師尊的大恩大德,陛下不誇獎師尊,而隻誇獎學生,令學生惶恐難安,隻覺得如芒在背。”
李世民瞥了一眼陳正泰,陳正泰則莞爾一笑,沒說什麼。
後世的人,因為知識得來的太容易,早就不將師承放在眼裡了,還是這個時代的人有良心啊。
當然,時代不同嘛,陳正泰的要求也不高,隻求等這些生員們畢業之後,彆成群結隊的打自己一頓就很滿足了。而至於鄧健這般感激涕零的,已是意外收獲了。
李世民將鄧健拉至一側,酒宴之中自是詳細詢問學堂之中的事。
其他眾臣不少人心裡難免泛酸,此時再沒有人敢對大學堂的生員有什麼微詞了。
倒是長孫無忌若有所思之後,拉扯著陳正泰低聲詢問:“吾兒是不是也如這鄧健這般?”
“我想,應該也差不多吧。”陳正泰道:“一個師尊教出來的,這一筆寫不出兩個陳嘛,那還能有什麼分彆?”
長孫無忌便來精神了:“我看衝兒,不但性情變了,學問也有了,確實連言行舉止,也和這鄧健差不多。聽你一言,我也便放心了,我們長孫家,若能出像鄧健這般的人,何愁家業不興呢?”
陳正泰便笑嗬嗬的飲酒。
當日,酒宴散去。
李世民醉醺醺的由張千攙扶下殿,與一些老臣一麵說著閒話,一麵出了太極殿!
這太極殿外,早已停駐了一輛四輪馬車。
眾臣都醉醺醺的,紛紛道:“陛下,這乘輿倒是彆致,怎麼有四個輪?”
李世民隻是微笑:“此奔馳也,說了你們也不懂,此中滋味,唯有朕才知道。”
說著,張千打開了車門,兩個小宦官攙李世民登車。
有人忍不住探頭探腦,見這車廂裡寬大,李世民在車中竟還有轉圜的空間,一時也不知這車是什麼,心裡隻是覺得怪異,你說這後頭的車廂這麼寬大,還有四個輪,咋隻有一匹馬拉著?
可李世民入座之後,車門已關了,眾人卻隻好抱拳行禮,恭送李二郎回後宮去。
還有人心裡仔細的回味著,這陛下說什麼奔馳,這又是什麼緣故?
一時之間想不明白,卻見那馬車隨即平緩行去,絲毫沒有任何阻力一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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