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天,格外的藍,熹微晨光灑落洞口,一股陰冷隨風而入。
一場秋雨一場寒,火堆燃儘,互相取暖的人被涼意喚醒,此間僅剩他們二人而已。
“他走了?”曉風能聽到的隻有兩個人的心跳聲。
“嗯,走了大約有一個時辰了。”
“那我們也走吧。”
“好。”
唐若風聽見了千麵郎君離開的腳步聲,裝作睡著沒有起身和他道彆;曉風也覺察到了洞內的異動,卻也默契得當做不知情,什麼話也沒留。她怕自己會控製不住要求他給自己帶路,或者用連自己都不屑的手段去逼迫他幫自己達到目的。
“他昨夜似乎一直在囈語?”
“他是在自言自語。”
“你聽得清?”
“嗯。
曉風點點頭,超乎同輩的深厚內力令她擁有更好的聽力,所以哪怕千麵郎君喃喃自語的聲音連他自己都未必聽的真切,曉風依然能夠清清楚楚將那些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透露出的訊息接收到自己耳朵裡。
殺不死的風無垢,真假難辨的替身,沒人能夠找到的位置,永遠都在變化的路線……
還有最後那一問。
她走到洞口,回頭看向千麵郎君昨夜倚靠的山壁,對著一團空氣說道:“人這一生,總有些事比活著重要,不是我不想好好活,而是風家一百餘條性命需要始作俑者抵償。”
十八歲之前她為自己而活,十八歲之後她向死而生。
曉風與唐若風沿著河道繼續前行,一路上沒有發現千麵郎君經過的蹤跡,想著他不必再為無晝穀賣命,許是已經回西域去了。
河水的儘頭,是乾涸的河床,裸露的泥土被曬出縱橫交錯的裂紋。而此時此刻,呈現在曉風和唐若風眼前的是紅色的描摹,每一處裂縫都被塗上了最鮮豔的顏色,在一片蒼涼中顯得格外有“生機”。
來自生命的紅色,是死寂之下更觸目驚心的顏色。
“怎麼是他們?”
曉風一眼就認出這些順著河水流淌下來暴露在陽光下的屍體正是昨夜被自己點暈在岸邊的人,他們之中有些人身上還留著被她飛石擊中的傷痕,屠斐的手肘也依稀可見綠色的殘葉。
“我記得我帶走千麵郎君的時候他們還是活生生的。”
唐若風蹲下去仔細檢查著離自己最近的那具屍體,發現他身上除了與千麵郎君交手留下的傷痕之外,頸部竟然被齊齊整整削去了一圈的皮膚。
一寸的寬度,乾淨的切口,一擊即中,一招致命。
“清兒,你看。”
“好快的劍。”
“像不像是軟劍纏喉所致?”
曉風抽出莫忘揮向旁邊一棵已經生不出枝葉的小樹。柔軟的劍身繞過樹乾,緊緊貼合樹皮表麵,她快速收手,隻見被纏繞過的地方露出了光禿禿的棕黃,樹皮脫落在地,薄薄的一片,沒有半點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