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秦蓁蓁的交手,算不得激烈,但是對於兩個被奇毒封印功力的人來說,和本就強於他們的人纏鬥無疑是一場巨大的消耗。
死裡逃生,說得不僅僅是實力懸殊造成的危局,更是他們暫時沒有完全被毒性吞沒的僥幸。
如果說傷曉風的是她自己,那麼讓唐若風和柳承宇始終處於劣勢的同樣是他們自己。
相對而坐,放下手,抬起頭,原本天差地彆的兩個人蒙著一層氤氳逐漸變成了彼此的影子。
不同的起點,不同的經曆,慢慢趨同的結局。
“多虧你及時出手,不然我根本擺脫不了秦蓁蓁的壓製。救命之恩,銘記在心。”
“唐兄客氣,那種情況下,換做任何人都會出手。”
“換做大多數人都會權衡利弊,獨善其身。”
秦蓁蓁來勢洶洶,在大隊人馬的火光照亮靈月灣每個角落之前,柳承宇以最快的速度和最敏捷的身法悄無聲息逃離眾人視線。他本可以甚至本應該離開,避開與秦蓁蓁的正麵交鋒,但是他沒有,他不僅沒有走,還在關鍵時刻做了一件“蠢事”,一件暫時不會危及性命卻會給他帶來無儘風險的蠢事。
柳承宇笑笑,不置可否。
他隻做自己覺得對的事,江湖之上,總有些東西比性命重要。他出劍之時,就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但是,此時此刻,細細回想,他竟也說不上來為什麼會拔劍,畢竟,他們兩個人的交情還沒有深到可以同生共死的程度。
就好像是本能的選擇,不允許他見死不救,冷眼旁觀。
唐若風看不清他的笑意,見他遲遲不應,又繼續說道:“若換作是她,多半要說你傻了。”
柳承宇笑出了一點點的聲音,他還是那句話:“不傻怎麼跟她做朋友?”
朋友。
當這兩個字被他說出,當這重關係被再度提及,唐若風不免有些感慨:“朋友……是啊,不然……怎麼做朋友?”
柳承宇聽出他的話外音,不僅不刻意避諱,還罕見得主動提及與往事相關的那些種種:“唐兄可還記得方才若清的神情和當時的異象?”
唐若風“嗯”了一聲,神色顯得有些沉重。方才曉風的神情,他現在回想起來心底都不禁泛起涼意,幼時就相識,他卻甚少見到曉風發起狠來的樣子。素日裡,她偶爾會憤怒到失控,偶爾會冷漠得視人命如草芥,但這些和她狠起來的感覺如何截然不同。
她的憤怒和冷漠隻會讓她殺人,而她的狠,是會讓人覺得哪怕她將對手碎屍萬段也還要撿起一地殘骸挫骨揚灰。
一雙黑色的眼瞳若隱若現紅色血光,整個人處在失控的邊緣,仿佛要將天地一並摧毀。
唐若風想起了龍仇,想起了冰刺摩搓白骨的窸窣。
柳承宇的眼前也浮現出舊日影像,隻是他回到的是柳昭華被殺的那一天。
“方才那樣的夜空,數月前也曾在天欽山出現過。”
“令尊去世的那天?”
“嗯。”
唐若風陷入了沉默,心中不禁對勾起柳承宇悲傷回憶感到些許的抱歉。
好在,柳承宇表現得還算釋懷:“雖然若清承認是她殺了父親,但我一直不敢相信她的手段會那般狠毒。直到方才看見她幾乎快要喪失理智的樣子,我才明白有些舉動恐怕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何會出現。”
“清兒遇到特彆大的刺激時,好像就會變成那樣。”
“是嗎?我差點以為她要走火入魔。”
“如果真是那樣,我們誰都攔不住她。”
“我攔不住,沒準你可以。”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