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風揚起手臂,讓衣袖滑落到肘間。她在風無垢麵前攤平內側,露出三條歪歪扭扭的“蜈蚣”,重新給他展示他還是唐天毅時候的傑作。她動動自己不太靈活的手指,每一下都顯得很吃力。
她的目的不是諷刺,而是她想到的原因和風無垢一致。
風無垢的手懸在她的手腕之上,五指張張合合,最後還是收了回去。他不敢觸碰這些昔日被自己視為滿足的印記,甚至連看一眼都會感到矛盾。
他在心裡不斷跟自己說:唐天毅是唐天毅,與風無垢無關。
“你也覺得跟這有關?”
“也?”
“唐天毅放進你體內的小管經過特殊的藥物處理,小管留在體內,藥物也會滲透到血液中,加上多情結限製了你的內力,極有可能加深了蛇毒對你的刺激。以致於出現了情緒失控的情況。”
“唐天毅?”
毫無意義的逃避,曉風聽出了他的自欺欺人,感到既無奈又可笑。
風無垢裝作若無其事:“你笑什麼?難道不是他?”
“是,當然是他。”曉風短歎兩聲,不與他在這種無關緊要之處爭辯,她配合他的表演,換了稱謂,“所以,這麼多傷害加起來,你讓我如何放下仇恨,如何不去恨……他?”
“是啊,換做是我,也會讓他死無全屍。”
短暫的交談過後,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再回神,眼前所見已經變成了一幅全新的景觀。他們不約而同發出相似的感歎,下次若沒有人指引,恐怕自己不太容易再找到這個地方。
隱蔽,迂回,會令人產生錯覺,主動繞道而行。
曉風看到眼前新的布陣,突然就想起前幾日回來時唐若風帶自己走過的那個,以及後山小路的那些人和後山發生的那件事。
她找出放在錦囊裡的手帕,展開給風無垢看:“你看看這是什麼。”
風無垢隻看了一眼,就直接承認了:“藥粉是我派人撒的,為的是將你爹和菀菀的骸骨區分開。”
曉風嘴角下沉,臉上浮現一絲慍怒,搭在腿上的手死死摳著自己的膝蓋。但是,很快的,她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無論再生氣,再不滿,可他這個冒昧且冒犯的舉動卻在無意之間幫了自己,幫了娘親。
“所以,娘親的遺骨被你帶走的?什麼時候的事?”
“你早就該想到的,我不可能讓菀菀和一個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的窩囊廢葬在一起。”
“什麼時候?”
“不重要。”
“重要。”
“你該慶幸,至少我守住了菀菀,沒讓她落在彆人手裡。”
“你怎麼知道?”
“若不是挖墳掘墓,你從哪兒找到的粉末?若不是棺木裡空空如也,你也不會這麼問。菀菀在我這裡睡得很安詳,至於風天揚多半是被風懷瑾那個老東西挖出來泄憤了。”
說到最後,他竟然有些幸災樂禍,就好像是借風懷瑾之手做了自己一直想做卻礙於所謂的道義沒有去做的事,但是這其中又夾雜著三分調侃,讓人聽上去會認為這隻是一個玩笑,一個他可以肯定不會成真的玩笑。
“你!”曉風站了起來,與雙親有關的事,她容不下半分輕佻,“你分明答應過我!”
她可以冷靜對待屍骨被人盜取是因為想要借此威脅她的可能,可以沉住氣不立即將新的風家攪個天翻地覆來尋找丟失的至親,但是想到這一切都是因為風無垢的毀諾而導致的,她不可能繼續保持冷靜,保持一顆平和的心。
風無垢也站了起來,戲言道:“我可沒答應過你什麼。”
又是同一套說辭。
又是同一個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