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紹知禮氣得雙手緊緊握拳，關節處因用力而泛白，他恨不能一拳狠狠砸在對方那張令人厭惡的臉上。
然而，他強忍著怒火，忍了又忍，最終還是選擇猛地拽過不遠處正在鬨脾氣的兒子，然後用力一推，將孩子一把推進那男子跟前。
紹行遠被父親這突如其來的一推，身形一個趔趄，險些重重跌倒在地。他剛勉強站穩，便被一名隨從像拎小雞似的抱起來，夾在腋下，四肢胡亂掙紮卻無法掙脫。
他頓時嚇得哇哇大哭起來，滿臉驚恐地轉頭看向紹知禮的方向，伸長雙手，聲淚俱下地哭喊著：
“爹爹，救我，有壞人抓遠兒，遠兒好怕……”
紹知禮緊繃著脊背，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傷腿，沉默片刻後，伸手接過遞來的紙張，在上麵簽字畫押。
那男子滿意地收回賣身契，正準備抬腳離開，卻冷不防紹知禮如餓虎撲食般飛速抓過他的胳膊，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不管你背後到底是誰，但稚子無辜，有什麼事都衝著我來便是，切莫為難一個孩子。
遠兒……你們可以帶走，但他終究是侯府血脈，這是不爭的事實。你們若是膽敢故意折辱這孩子，丟臉的可就不隻是我一人了。”
紹知禮心裡清楚，以自己如今的處境，這孩子若還留在身邊，恐怕很難平安長大成人，倒不如狠下心舍出去，興許孩子還有一線生機。
那男子聽聞此言，倒是有些意外的看了紹知禮一眼，隨即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淡淡說道：
“紹公子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若是舍不得，那就把孩子領回去，咱們可不乾那強買強賣的勾當。”
紹知禮沒有說話，隻是目光緊緊盯著一行人漸漸遠去，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這才緩緩蹲下身，開始將攤位上的碎銀一粒粒小心翼翼地撿到懷中。
可還不等他將攤位收拾起來，便聽到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還沒等他抬頭看去，就見一老婦人發瘋似的撲到他跟前，一把拽住他的手，泣不成聲。
“嘩啦——”
紹知禮手中的碎銀在拉扯間重新掉落地麵，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看著眼前捧著自己臉頰，眼中滿是憐惜與慈愛之色的母親，原本隱忍的神色陡然扭曲，一股難以遏製的戾氣湧上心頭。
他想也沒想，直接用力將對方狠狠推倒在地。
“啊——”
老婦人毫無防備，腳下一崴，整個人直直跌倒在地，發出痛苦的慘叫。
“老夫人！”
王嬤嬤等一眾仆婦見狀，大驚失色，慌忙一擁而上，想要將老夫人扶起。
可剛一扶住主子，老夫人便露出痛苦不堪的神色，隻見她左邊腳踝肉眼可見地迅速腫脹起來。
王嬤嬤又驚又怒，憤怒地看向一旁的紹知禮，大聲質問道：
“二公子，你這是做什麼？老夫人可是您的親生母親啊！您怎麼能對她下如此狠手？”
旁邊的小丫鬟更是義憤填膺，同仇敵愾地說道：
“老夫人近來為了你和孫少爺的事情，整日茶不思飯不想，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
如今好不容易想出法子出來找您，您怎麼能對著老夫人撒氣呢？”
哼，真要有本事，你倒是衝著侯爺出手啊！
呸，就是個欺軟怕硬的慫貨！
小丫鬟氣得臉頰鼓鼓的，一副要衝上去和紹知禮拚命的架勢。
她這般護主的表現，倒是讓旁邊的王嬤嬤不禁多看了她一眼，心中暗暗滿意。
可這一幕，落在紹知禮眼中，卻成了這些刁奴見他如今落魄，竟敢以下犯上、欺主的表現。
本就憋了一肚子氣的他，頓時怒從心頭起，抬腳猛地一下踹在小丫鬟腹部，直接將人踹倒在地，神色陰鬱地怒吼道：
“狗奴才，就憑你也配教訓我？！！”
“她沒資格，為娘總有資格教訓你吧。”
老夫人強忍著腳踝處傳來的劇痛，在王嬤嬤的攙扶下艱難起身，眼中滿是痛心與失望地看著紹知禮：
“知禮，你何時變得如此混賬？為娘是做錯了什麼，竟讓你這般對待我？”
紹知禮看著老夫人，心中的戾氣並未消散，反而愈發濃烈：
“娘？你還知道你是我娘？若不是你打著為我好的名義，拿來一堆來曆不明的財物給我，我和遠兒如何會流落街頭，以至於落得這般淒慘的田地。”
紹知禮一邊說著，一邊猛地用力拍向自己的右腿，臉上的神色愈發陰鬱扭曲，對著老夫人歇斯底裡地咆哮：
“我這條腿，原本隻要好好調養便定能痊愈的，可卻因為你的愚蠢，反而害我成了一個跛子。
您看看我現在這副模樣，您可開心？可覺得滿意了？啊！！！”
——
老夫人被紹知禮的話震得頭暈目眩，她嘴唇微張，試圖辯解，可喉嚨卻像被一團棉絮哽住，一時間竟無法出聲。
“……好，好哇，這就是我含辛茹苦養大的好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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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凝視著紹知禮，一字一頓，語氣中滿是痛心疾首：
“我費儘心思，不顧艱難險阻出來尋你，就怕你在外頭吃不飽、穿不暖，在府裡更是時時刻刻把你這個混賬放在心上。
為了你，我甚至不惜與你妹妹他們產生嫌隙。可沒成想……我做了這麼多，到最後卻落得個裡外不是人的下場。”
這一次，老夫人的心真真切切地被傷透了。
她怎麼也想不到，向來孝順懂事的次子，對自己竟積攢了如此多的怨言。
這讓她近來的所作所為，都仿佛成了一場荒誕的笑話。
老夫人眼中溢滿痛楚，淚水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
“紹知禮！你敢摸著良心問問自己，你們三兄妹從小到大，我是不是最疼愛你？你當初做出那般荒唐之事，我哪次不是替你遮掩，替你承擔過錯。”
“即便到了如今，我心裡依舊時時掛念著你這個不孝子。可你呢？
你口口聲聲說我給你的東西來路不正，還把所有的過錯都歸咎於為娘，堂堂七尺男兒竟半點擔當都沒有，你……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老夫人這一番聲淚俱下的宣泄，直把紹知禮罵得抬不起頭來，也終於是讓他混沌的腦子重新清醒了幾分。
眼看老夫人轉身要走，紹知禮這才慌了神，趕忙上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緊緊拉住老夫人的衣擺，泣不成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