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那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見鄭清宴湊近,竟“哇”地一聲撲進宋氏懷裡,緊緊摟著母親的脖頸,怯生生地喊著“怕”。
宋氏低頭安撫著女兒,目光落在底下被管事用鐵鏈牽著的狼崽身上,眉頭不自覺地蹙了起來。
這畜生的眼睛……太亮了,亮得不像話,亮得不合常理。
那眼底藏著的精光,竟似個有城府的漢子,瞧得宋氏心頭莫名發緊。
一旁的吳管事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他費了好大功夫才把這狼崽打理妥當送來,本想討個好,若是惹得兩位主子不快,自己這差事怕是要辦砸了。
管事急得額頭冒汗,悄悄抬腳踢了鄭清宴兩下,壓低聲音催促:
“快,給主子們露兩手!”
鄭清宴被踢得一個趔趄,積攢的怒火再也壓不住,猛地轉頭瞪向吳管事,忍不住齜起尖利的獠牙,發出一聲帶著威懾的嚎叫。
就是這一聲狼嚎,讓宋氏臉色微變。
她立刻將女兒塞進身旁奶娘懷裡,沉聲吩咐:
“帶瑩兒回屋去。”
待奶娘抱著孩子匆匆離開,她才轉向吳管事,指著鄭清宴道:
“把這小東西送去世子院裡吧,就說給世子添個活物逗悶,或許能讓他心情好些,也利於養病。”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
“到了那邊,便將它的嘴籠去了。既是狼崽,自該留幾分野性,若一味圈禁馴服,與犬何異?
鄭清宴本還四肢抓地,擔心會被遣送回圈舍,一聽這話頓時愣住。
峰回路轉的變故讓他心頭一鬆,再看宋氏時,目光竟不自覺地溫和了些許。
他卻不知,自己剛被牽出汀蘭院,宋氏便立刻對侍女吩咐:
“把它方才待過的地方,裡裡外外都用皂角水刷洗三遍,仔細潔淨了。
這小畜生來曆不明,莫要帶了什麼時疫,過給我的瑩兒。”
一旁侍立的張嬤嬤心下納罕,輕聲問道:
“主子,依老奴瞧著,那小狼崽倒靈性得緊,方才吳管事的吩咐,它聽得明白,動作也爽利,留下看家護院原是個得力幫手。
若主子憂心它帶了什麼穢氣,不妨請個大夫來瞧瞧,何苦送去世子院裡呢?”
宋氏端起茶盞,指尖摩挲著溫潤的杯沿,淡淡道:
“正因它太過靈透,瞧著便不似尋常走獸。
這般物事,留在跟前反倒不妥帖,不如送與世子,也省得我再多樁牽掛。”
……
鄭清宴被吳管事一路揪著後頸的皮毛,往鬆棠院拎去。
吳管事粗糲的指腹死死掐著他的皮肉,疼得他齜牙咧嘴,四爪懸空的怪異姿態,更是讓他渾身不自在,仿佛每一根毛發都在抗議。
微風裹挾著滿院的苦香,撲麵而來。
那濃鬱的中藥味,好似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壓在鼻尖,還混著若隱若現的血腥氣,直往天靈蓋猛衝。
鄭清宴鼻頭陡然一皺,胸腔裡泛起一陣難耐的癢意,忍不住“阿嚏”一聲,打出一個響亮的噴嚏。